春末的阳光已带了几分灼人的热度,透过潇湘馆外茂密的竹叶洒落,在黛玉窗前的书案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黛玉正倚在窗边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新誊写的诗稿,神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眉宇间那化不开的郁结之气已消散不少,眼神清亮,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宁静,仿佛风雨过后被洗涤过的青瓷。
紫鹃在一旁悄声做着针线,偶尔抬眼看看黛玉,眼中满是欣慰。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墨香,静谧安然,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更衬得此刻岁月静好。
而与这方宁静天地仅一墙之隔的怡红院西北角耳房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空气中仿佛涌动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沸腾的兴奋与活力,连窗外聒噪的蝉鸣似乎都成了这活力的伴奏。
晴雯这间原本逼仄的小屋,此刻几乎被几个打开的樟木箱笼和麻布包裹占满,几乎无处下脚。
她蹲在地上,乌黑的发髻因忙碌稍显松散,几缕碎发汗湿了贴在光洁的额角,她却浑然不觉。
此刻,她正小心翼翼地从填充着柔软刨花和防虫香草的箱子里,取出一件件她梦寐以求的物料,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初生的婴孩或稀世的古瓷。
窗外明亮得近乎刺眼的光线斜射进来,清晰地映出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比夏夜星辰还要璀璨几分的眸子,那里面积蓄着数月来的期盼、焦虑,以及此刻终于得以释放的狂喜与希望。
“姑娘!您快,快摸摸这个!”叶妈妈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她几乎是屏着呼吸,从另一个较小的、衬着深色软布的匣子里,捧出一块洁白无瑕、柔软得如同天上流云般的毛皮,小心翼翼地递到晴雯面前,生怕自己粗糙的手掌玷污了这份纯净。
“老身活了这么大岁数,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些世面,可还是头一遭亲眼见到成色、手感都这般极品的雪狐皮子!您瞧瞧,这毛锋,这密度,这光泽!真真是一点杂色都没有,软得像一捧刚落地的新雪,暖得像揣着个小小的太阳!”
晴雯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心的激动压下去,这才伸出微微有些发抖的手,接过那块皮子。
指尖传来的触感细腻温润到了极致,那厚实却轻盈的纯白绒毛在明亮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柔和的银辉,仿佛自身会发光一般。
她轻轻将脸颊贴上去,感受那无与伦比的柔软和暖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的坚定:“是极好的东西,万里挑一。”
这比她之前在市面上费尽心力、花高价才能偶尔觅得的所谓“上等皮料”,不知要出色多少倍。
这已不仅仅是原料,这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瑰宝。
她又将目光投向旁边另一个敞开的、更大的麻布包裹。
里面整齐码放着一绞绞纺好的绒线,颜色并非市面上常见的那些过于鲜艳扎眼的红绿,而是些更为雅致、沉稳、贴近自然的色调——沉稳的秋香色、清冷的月白色、浅澹如远山的云山蓝、柔和温暖的驼色,甚至还有几种染得极均匀的灰调颜色。
她拿起一绞质感尤其蓬松柔软的驼色绒线,入手的感觉绵密而富有弹性,带着优质羊毛特有的温和质感与隐约的油脂芬芳,与她之前用的那些略显干涩、易起球的普通绒线截然不同。
“妈妈,你仔细捻捻这个,”晴雯将手中那绞绒线递给激动得搓手的叶妈妈,眼中闪烁着计算和兴奋的光芒,“这绒线不仅质地均匀,绒毛丰盈绵长,韧性也极好。用这样的线织出来的东西,定然是又暖又软,贴肤不扎,而且耐磨耐穿,不易变形,绝不会显臃肿俗气。”
叶妈妈接过,凭借多年接触针线的经验,用手指细细捻搓,又拉出一段对着光看,连连点头,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菊花:“是了是了!姑娘好眼力!这绒线纺得紧实又均匀,绒毛也长,确是顶好的货色,只怕是用了最细软的羊毛,精心梳洗纺制出来的。姑娘,这位贺公子。。。当真是手眼通天!这等品质的料子,莫说我们之前踏破铁鞋寻不到,只怕京城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大铺子,也未必能时常拿到,就算有,也必定是当作镇店之宝,价格高得吓人!”
晴雯没有立刻接话,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缓缓扫过地上所有打开的箱笼和包裹。
除了这顶级雪狐皮、品质远超预期的羊毛绒线,还有几匹颜色独特、带着浓郁异域风情的暗纹胡绫,光泽内敛却又在转动间流光溢彩;一些她叫不上名字、但触手冰凉滑腻、仿佛第二层肌肤的南方特色丝绸;甚至还有一些色彩鲜艳、质地独特的染色羽毛和小块打磨光滑的异形宝石、贝壳片,显然是用来做点缀装饰的。
种类不算极其繁多,覆盖不了所有品类,但每一样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精品,正是她目前最需要、能立刻投入使用并极大提升产品核心竞争力的关键原料。
这一切的转变,都源于几天前那个傍晚,韩振如同暗夜中的影子般悄然送来这批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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