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英婶在家吗?”
王猛站在秀英家院子里,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透着浓浓的焦虑和不安。
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透,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鸡在角落里刨食,显得格外冷清。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秀英探出身来。
她脸色有些苍白,眼底下带着明显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看到是王老五和王猛,她连忙侧身:“五叔,猛子,你们来了,快,快进屋坐。”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眼神里带着同样的担忧。
三人进了屋,秀英手脚麻利地用抹布擦了擦炕桌,又拿起暖水瓶给他们倒水。“家里也没啥茶叶了,先将就喝点白开水吧。”
她声音有些沙哑,透着疲惫。往常家里总会备点待客的炒米或者枣茶,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实在无心张罗这些。
王老五接过碗,浑浊的热气也化不开他眉心的疙瘩。他没心思喝水,重重地叹了口气,开门见山:“秀英啊,情况……猛子都跟你说了吧?陈飞那个儿子,陈少,回来了。阵仗大得吓人,来者不善啊。”
秀英点了点头,双手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角,声音发涩:“听说了……村里都传遍了,说得有鼻子有眼。五叔,猛子,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刚消停没两天,这……这又来了个更狠的。
听说他在外面是当大老板的,有钱有势,比陈飞难缠多了。”她的恐惧显而易见,声音都有些发颤。
王猛一拳砸在自己膝盖上,又急又气:“婶子,千真万确!我托镇上的兄弟打听了,开了好几辆黑亮的小轿车,跟着一帮看着就不好惹的人!他放话了,要给他爹报仇雪恨,要让咱们王家庄吃不了兜着走!我……我一开始都吓傻了,觉得这回真是碰上硬茬子了,咱们完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显得有些颓丧。
王老五接口道,语气沉重得像压了块石头:“是啊,秀英,这次跟上次真不一样。陈飞是恶霸,但他是地上的癞蛤蟆,咱们看得见,躲得开,逼急了还能踹两脚。
可这个陈少……他像是天上的秃鹫,飞得高,看得远,叼你一口你都找不到他在哪!他玩的是咱们听不懂的‘商业’手段,是软刀子。
他要是真断了咱们卖粮的路,卡死合作社的脖子,或者用别的啥阴险法子,咱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可真就抓瞎了,连还手都不知道怎么还!”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三个人都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脑子里乱哄哄的,却想不出一个能破局的办法。
“要不……”王猛挠着头,试探着说,“咱们再去县里,找找上次工作组的领导?求他们再管管?”
王老五摇摇头,满脸的皱纹更深了:“难啊。工作组是来查陈飞案子的,案子结了,人也走了。陈少现在啥还没干,咱们空口白牙去告状,说他要报复?上面能信吗?弄不好,反而被他说成是咱们无理取闹,诬赖好人。”
“那……咱们多找点人,去陈家庄,堵着他门说道理?把他爹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当着众人的面都抖落出来,看他脸往哪搁!”秀英想出个主意,但说完自己都觉得这想法太天真。
王老五再次苦笑摇头:“秀英啊,你把那有钱人的脸面想得太金贵了。他要是要脸,就不会明晃晃地说回来报仇了。
咱们去说道理,他只会觉得咱们可笑,觉得咱们怕了!说不定正好给了他借口,当场就能让手下人对咱们动手!他带来的那几个人,可不是咱村里的民兵,那是真敢下黑手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咱们就伸长脖子,等着他来宰?”
王猛有些急了,声音也高了起来,“合作社刚缓过气,地里的苗刚绿油油地长起来,难道就真眼睁睁看着被他毁了?我不甘心!”
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三个人。面对这种来自另一个世界、另一种规则的打击,他们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恐惧。拳头不知道往哪里打,道理不知道往哪里讲。
秀英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堵得难受。她想起昨天全村人一起吃饭的热闹场面,想起大家脸上久违的笑容,再想到眼下这悬在头顶的利剑,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不能就这么认命,不能让刚刚看到的好日子就这么碎了。
忽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她那在部队里的儿子,建军。建军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见过世面,遇事沉稳,有主见。
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说不定……说不定他能有什么好办法,或者至少,能给他们这些困在村里的人一点指点和勇气。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但她没好意思直接说,只是用期盼的眼神看向王老五。
王老五吧嗒着早已熄灭的旱烟袋,浑浊的眼睛扫过秀英和王猛,他也想到了同一个人。他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决断:“猛子,秀英,咱们在这儿干着急也不是办法。我看……咱们得找个明白人给拿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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