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重阳刚过,汴梁城还沉浸在秋高气爽的惬意中。
秦王府的后花园里,几株百年丹桂开得正盛。
辰时三刻,王程穿着一身天青色云纹直裰,未束冠,只用一根乌木簪松松挽了发,坐在临水的“听雨轩”中。
轩窗大敞,正对着园中那片芙蓉池。
池水清澈,几尾锦鲤悠闲游弋,偶尔激起圈圈涟漪。
对岸的假山石旁,几丛秋菊已绽出嫩黄、淡紫的花苞。
“王爷,墨研好了。”
李玟轻声说道,将一方洮河绿石砚推到王程手边。
她今日穿了身藕荷色绣缠枝莲的襦裙,发髻简单,只簪一支银簪,素净雅致。
李琦则在一旁整理画纸——是上好的澄心堂纸,纹理细腻如脂。
她动作轻柔,生怕碰坏了纸张的边角。
姐妹俩来王府伺候已有半年,起初战战兢兢,如今已渐渐习惯。
王程待她们温和,从不苛责,只让她们做些研墨、铺纸、整理书册的轻省活计。
闲暇时,甚至允许她们翻阅书房里的藏书。
这对从小读过诗书的姐妹而言,已是莫大的恩典。
王程提起笔,笔尖在砚中饱蘸浓墨。
他今日兴致不错,想画一幅秋景。
笔锋落在纸上,先是勾勒出远山的轮廓——不必精细,只需淡淡几笔,便有了苍茫的意境。
接着是近处的亭台、树木,墨色渐深,笔力遒劲。
李玟在一旁看着,眼中流露出钦佩之色。
她父亲在世时也喜书画,她自幼耳濡目染,能看出好坏。
王爷这笔法,绝非寻常文人那种纤巧工细,而是带着一股沙场征伐的磅礴气韵。
山石如铁,树木如戟,即便是一幅闲适的秋景图,也隐隐透着肃杀之意。
“王爷画得真好。”李琦轻声赞叹。
王程笔尖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她:“你也懂画?”
李琦脸一红,垂首道:“略知皮毛。家父在时,收藏过几幅前朝名家的真迹,妾身……民女曾跟着临摹过。”
“既如此,你也画一幅看看。”王程将笔递给她。
李琦一怔,慌忙摆手:“民女不敢……”
“无妨。”王程将笔塞进她手里,“就画这园中景致。”
李琦握着笔,手有些抖。
她偷偷看了一眼王程,见他神色温和,并无戏谑之意,这才稍稍定神。
深吸一口气,她重新铺开一张纸。
笔尖蘸了淡墨,先画芙蓉池的一角。
她画得仔细,池水波纹、水中游鱼、池边垂柳,一一勾勒。
虽无王程那股磅礴气势,却另有一种女儿家的细腻清丽。
王程站在她身侧看着,微微点头。
这时,轩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王爷在这儿呢?”
贾迎春的声音传来。
她今日穿了身月白绣竹叶纹的褙子,下配浅碧长裙,发髻上只簪一支白玉簪,素雅如水中清荷。
她手里捧着个红木棋盒,见王程在,眼中漾起温柔笑意:“妾身原想找王爷下棋,不想王爷在作画。”
王程看了看她手中的棋盒:“来得正好。画了一会儿,也该歇歇了。”
迎春将棋盒放在轩中的石桌上,李玟已机灵地搬来两个绣墩。
棋盘是紫檀木的,棋子是上好的云子,黑子乌黑透碧,白子温润如玉。
“王爷执黑还是执白?”迎春轻声问。
“今日你执黑吧。”王程在石凳上坐下,“让我看看,这些日子你的棋艺可有长进。”
迎春抿唇一笑,也不推辞,捻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星位上。
她是真的喜欢下棋。
从前在荣国府时,她就常常独自打谱,只是那时无人与她认真对弈——姐妹们要么不精此道,要么没那个耐心。
倒是进了王府后,王程偶尔会陪她下几盘,虽不说指点,但总能让她有所悟。
两人落子都不快,棋盘上渐渐布开局面。
李玟李琦姐妹侍立一旁,静静看着。
她们不懂棋,却能感受到那种静谧安宁的氛围;
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和着窗外偶尔的鸟鸣;
王爷神色专注,迎春姨娘眉眼温婉……
这样的日子,是她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王爷这步棋……”迎春盯着棋盘,秀眉微蹙,“可是要弃子争先?”
王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看出来了?”
“妾身愚钝,想了许久才明白。”
迎春轻声说,“王爷总是这般,看似退让,实则已在别处布下了杀招。”
王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能看出这一点,你已进步不小。”
正说着,园中小径上又传来笑语声。
“我就说在这儿呢!”
尤三姐的声音清脆爽朗。
她今日穿了身石榴红骑装,头发高高束成马尾,用金环固定,整个人明艳如火。
身后跟着史湘云,一身鹅黄襦裙,蹦蹦跳跳的,手里还拿着个蝴蝶风筝。
“王爷!迎春姐姐!”
湘云笑着跑进来,“你们在下棋呀?多没意思!今儿天这么好,该去放风筝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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