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程冲出新房,将军府内短暂的喜庆氛围被骤然撕裂,取而代之的是铁血肃杀。
“甲胄!马!”
早已候在院中的亲兵队长张成迅速捧上沉重的山文铠。
王程展开双臂,任由亲兵们熟练地将冰冷的甲叶一片片扣合在他身上。
鸳鸯和晴雯也闻声赶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喜气,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吓得煞白。
“爷……”晴雯上前一步,想说什么。
王程抬手止住她的话头,眼神如刀,扫过她们:“紧闭府门,守好内院。我不在,一切听鸳鸯调度。”
他的目光在新房方向略微停顿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转向张成,“情况如何?细说!”
张成一边替王程系紧狮蛮带,一边语速极快地禀报:“西水门!金兵不知发了什么疯,入夜后突然集结,至少两个万人队!
扛着上百架云梯,还有撞车!攻势极猛,张将军亲自在城头督战,但金兵弓箭手压得狠,弟兄们抬不起头,已有几处险情,段指挥重伤,西水门瓮城角楼被金兵炮石击中起火!”
王程翻身上马,乌骓马感受到主人的杀意,焦躁地刨着蹄子。
他接过亲兵递上的破风弓和箭囊,挂在鞍侧,一拉缰绳:“走!”
数十骑亲兵如同暗夜中涌出的铁流,簇拥着王程,马蹄敲击着青石板路,在空旷的宵禁街道上踏出雷鸣般的声响,直扑西水门。
越靠近西水门,空气中的气氛越发凝重。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者的哀嚎、巨石砸中城墙的闷响、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声浪。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血腥和焦糊味。
城下临时设置的伤兵营已人满为患,军医和民夫穿梭其间,痛苦的呻吟不绝于耳。
不时有担架抬下血肉模糊的躯体,或直接盖上白布抬走。
王程弃马,沿着登城马道快步而上。
沿途守军见到他,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疲惫惶恐的脸上瞬间爆发出光彩,纷纷让开道路,嘶声喊着:“王将军来了!”
“将军到了!”
城头景象,宛如地狱。
火光映照下,城墙垛口多处破损,尸体与残肢随处可见,黏稠的血液汇聚成洼,踩上去滑腻不堪。
守军将士们依托着残存的工事,拼命地用弓弩、滚木、擂石还击。
张叔夜须发凌乱,甲胄上沾满了灰烬和暗红的血渍,正嘶哑着嗓子指挥若定,但眉宇间的凝重几乎化不开。
其他将领如王禀、姚友仲等,也都面色铁青,紧盯着城下。
城墙之下,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金兵!
他们手持盾牌,架着云梯,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悍不畏死地向着城墙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箭矢如蝗,从城下倾泻而上,与城头守军射下的箭雨在空中交错,发出令人牙酸的“嗖嗖”声。
巨大的撞击声不绝于耳——那是金军残存的、为数不多的几架重型攻城槌,在盾车的掩护下,一下下撞击着早已伤痕累累的城门。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靠近瓮城左侧的一段城墙!
那里,前几日被巨石反复轰击,外墙包砖大面积剥落,夯土墙体严重受损,此刻赫然出现了一个长约三丈、最深处近丈的巨大缺口!
虽然守军临时用沙袋、木栅、甚至拆毁的房屋梁柱进行了填充和加固,但相比于坚固的城墙,这里无疑是整个防线最脆弱的一环!
大量的金兵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向这个缺口涌来!
守军在此处集结了重兵,长枪如林,拼命抵住,双方在缺口处反复绞杀,尸体层层叠叠,鲜血几乎将临时填充的沙袋都浸透了!
每一次金兵的冲击,都让那道脆弱的防线摇摇欲坠。
“张将军,情况如何?”
王程走到张叔夜身边,声音沉稳,与他周身散发的冷厉气息形成鲜明对比。
张叔夜见到他,眼中闪过一丝 轻松,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取代:“王将军来了!情况不妙!金虏今夜是发了狠,不计伤亡!主攻方向就是那个缺口!
完颜宗望许下了重赏,先登者赏千金,官升三级!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王禀在一旁咬牙道:“狗娘养的金狗,专挑咱们的软肋打!这段城墙根基已损,修补不及,再让他们这么冲下去,缺口一旦被彻底撕开,大军涌入,内外夹击,西水门必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血肉磨坊般的缺口,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程凝视着那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在评估着最细微的变化。
片刻后,他转身,对张叔夜抱拳,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将领耳中:“张大人,末将请命,率本部亲兵,驻守缺口!”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一静。
所有人都明白,驻守缺口意味着什么。
那将是今夜战斗最激烈、最残酷、死亡率最高的地方!
几乎是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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