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一层薄雾如同轻纱般笼罩在汴梁城头,却掩不住城外那令人心悸的景象。
金军主力,十万大军,已然列阵完毕。
黑压压的军阵如同铁铸的潮水,从地平线一直铺陈到城墙脚下数里之外,刀枪如林,反射着初冬惨淡的晨光。
肃杀之气冲散了薄雾,直逼城头。
旌旗蔽空,其中最显眼的是一面绣着狰狞狼头的金色大纛,在寒风中猎猎舞动,代表着金军东路军主帅完颜宗望的权威。
上百架巨型投石车,回回炮被缓缓推至阵前,如同一个个庞然巨兽,粗壮的臂杆斜指天空,巨大的配重箱和皮兜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这些攻城利器的射程,足以覆盖大半个城墙及其后方!
城墙上,守军将士呼吸急促,握着兵器的手心满是冷汗。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这铺天盖地的军势,感受着脚下城墙传来的轻微震动,依旧让许多人面色发白,喉咙干涩。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噬咬着士气。
张叔夜、王程等将领伫立城楼,面色凝重如水。
“终于……要来了。”张叔夜喃喃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程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仔细打量着敌军的阵型,尤其是那些投石车的分布位置。他
体内的血液,却在微微发热,是紧张,更是兴奋。
就在这时,金军阵中冲出一骑,并非将领,而是一个身着文士袍服、却剃着金人发式的汉人通事。
他小心翼翼地停在护城河外一箭之地,清了清嗓子,运足中气,用带着浓重燕京口音的官话向城头喊话,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传得极远:
“大金国东路军统帅、二太子完颜宗望殿下,敬告汴梁城守将及满城军民!”
通事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优越感:“我大金天兵,携雷霆之威,兵临城下,尔等已成瓮中之鳖,覆巢之卵!
负隅顽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宗望殿下仁德,不忍多造杀孽,特给尔等指条明路!”
他顿了顿,环视鸦雀无声的城头,提高了音量:“若肯幡然醒悟,开城纳降,宗望殿下保证,不伤百姓性命,不掠财物!守城官吏将佐,皆可保全富贵,甚至加官进爵,犹胜在宋!
譬如王程将军,殿下甚爱其勇,若肯归顺,必授万夫长之职,赏千金,赐美女,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这话一出,城头守军中出现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高官厚禄的诱惑,尤其是针对王程的特意招揽,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一些士兵下意识地看向王程所在的方向,眼神复杂。
求生是本能,若真能……不少人心里泛起了嘀咕,恐慌之中夹杂着一丝动摇。
那通事察言观色,见城头沉默,以为心动,语气立刻转为阴冷狠厉,图穷匕见:
“倘若执迷不悟,冥顽不灵!待我大金天兵打破城池,必定……鸡犬不留!”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带着刺骨的寒意。
“届时,男丁尽数坑杀,妇孺皆为奴仆!汴梁繁华,将付诸一炬!尔等父母妻儿,皆受凌辱屠戮之苦!是生是死,是荣是辱,就在尔等一念之间!休要自误!”
“鸡犬不留” 的威胁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许多守军心上。
想到城破后可能发生的惨状,想到家中亲人,恐惧瞬间放大,军心肉眼可见地浮动起来,甚至能听到压抑的抽气声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一些新兵腿肚子都在发抖,几乎握不住兵器。
张叔夜脸色铁青,正要开口斥责,稳定军心。
却听身旁一声冷笑,如同冰棱断裂,清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王程排众而出,走到垛口最前方,身形挺拔如松,面对城下千军万马和那嚣张的通事,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鄙夷和嘲弄。
他并未运足内力,但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城头的骚动和城下的喧嚣:
“我当是谁在城外犬吠,原来是个数典忘祖、认贼作父的阉狗奴才!”
开口便是极致的侮辱,城上城下皆是一愣。
那通事气得脸色涨红:“你……”
“你什么你?”王程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语速快如连珠炮,言辞粗鄙狠辣,却又句句戳心窝子,“披了身人皮,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了?给金狗当狗,很得意?是不是还要摇尾巴,学两声狗叫,讨你主子扔两根骨头?”
“哈哈哈!”城头守军原本紧张恐惧,被这突如其来的辱骂逗得哄堂大笑,气氛为之一松。
那通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程:“匹夫!安敢辱我!”
“辱你?那是看得起你!”
王程嗤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回去告诉你那狗屁主子完颜宗望!还有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金狗!”
他目光如电,扫过城外黑压压的军阵,声音带着滔天的杀意和不容置疑的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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