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主任！出事了！”
平板电脑的屏幕上，是一个直播画面。
画面背景，是江城郊区的一家县级医院。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医院住院部的楼顶天台上，情绪激动。
他的脚下，是一张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CT报告。
一个记者，正举着话筒，在楼下声嘶力竭地喊着。
屏幕下方的滚动字幕，像一把刀，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农民工筛查出早期胰腺癌，因无力承担150万天价药费，欲跳楼轻生！】
新闻画面里，记者将话筒，转向了医院门口，一个临时搭建的新闻发布台。
台前，坐着的是医院的院长和几个科室主任。
“请问，对于网上流传的，苏奇教授研发的新药‘启明星1号’，治疗费用高达一百五十万的说法，贵院是否可以证实？”
“请问，这位患者，是不是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才选择放弃治疗的？”
“请问苏奇教授的团队，对此事，有何回应？你们研发出的救命药，难道只是为富人准备的吗？”
一个个尖锐的问题，通过直播镜头，传遍了全国。
刚刚因为“公开课”而达到顶峰的，对苏奇的赞美和崇拜，瞬间，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办公室里，宁薇看着屏幕上那个绝望的男人，她刚刚还坚信不疑的“理性”，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她设计的，再完美的商业模型，也无法计算出，一个普通人，在绝望面前的，重量。
苏奇看着屏幕。
他看着那个叫李建军的男人，那张被生活和疾病，折磨得不成样子的脸上，那双，既绝望，又无比渴望活下去的眼睛。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他的母亲。
如果，站在天台上的，是他的母亲。
他，该如何选择？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那个冰冷的，机械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内容，却截然不同。
【检测到宿主核心驱动力冲突：“拯救苍生”与“科技攀升”产生逻辑悖论。】
【请宿主，做出最终抉择。】
系统界面上，第一次，没有出现任何选项。
只有一片，空白。
这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这是一个，只有苏奇自己，才能回答的问题。
苏奇关掉了平板。
他站起身，走向门口。
“主任，你去哪？”宁薇下意识地问道。
“去见他。”
苏奇的声音很平静。
他没有回头，只是对身后的尹雪说了一句。
“准备车。”
……
江城郊区，县人民医院。
警笛声，救护车的鸣笛声，人群的嘈杂声，混杂在一起，让这家平日里还算安静的医院，变得像一个沸腾的菜市场。
住院部大楼下，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消防队员已经铺好了巨大的救生气垫，几个谈判专家，正拿着喇叭，徒劳地，向上方喊着话。
所有的记者，都被拦在了警戒线外。他们架起长枪短炮，将镜头，死死地对准了十二楼的天台。
那里，一个瘦削的男人，正站在天台的边缘，半个身子，都悬在空中。
他叫李建军，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民。
半个月前，他因为肚子疼，来医院检查。正好赶上苏奇的“癌症早筛”计划，在他们县医院试点。
他抱着“免费的不查白不查”的心态，抽了一管血。
三天后，结果出来了。
早期胰腺癌。
这个被称为“癌中之王”的名词，把他这个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汉子，砸得晕头转向。
但医生告诉他，别怕。
因为发现得早，是极早期，有治愈的希望。
而且，研发出肺癌和食管癌筛查技术的苏奇教授，之前，就研发出了一款专门治疗胰腺癌的神药，叫“启明星1号”。
李建军，和他的家人，在最初的惊恐过后，燃起了巨大的希望。
苏奇，苏神。
这个名字，对于他们这些最底层的百姓来说，就等于“希望”的代名词。
他们砸锅卖铁，凑了十几万块钱，住进了医院，准备接受治疗。
然而，希望，很快就变成了，更深的绝望。
网上，开始流传出关于“启明星1号”价格的消息。
一个疗程，五十万。
三个疗程，一百五十万。
一百五十万。
这个数字，对于李建军来说，是一个他几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天文数字。
他种一辈子地，不吃不喝，也赚不到这个数字的零头。
希望的火苗，被一盆冰水，彻底浇灭。
他感觉，自己被耍了。
苏神，给了他希望，又亲手，把这份希望，碾得粉碎。
他不想死。
但他更不想，因为自己这个“富贵病”，把老婆孩子，把整个家，都拖进无底的深渊。
于是，他走上了天台。
……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红旗轿车，无视所有的警戒线，直接，开到了住院部楼下。
车门打开。
苏奇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台上那个，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身影。
周围的警察和安保人员，立刻认出了他。
“苏教授！”
“苏主任！”
一个看起来像是现场指挥官的警察，快步跑到他面前。
“苏教授，您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了！我们正在……”
“让他上来。”
苏奇打断了他。
指挥官愣了一下：“什么？”
“让你们的谈判专家，都撤下来。”苏奇的声音，不容置疑，“清空楼道，不要让任何人，跟着我。”
“可是，苏教授，这不符合规定……”
“我是医生。”苏奇看着他，“他是我的病人。现在，我要去见我的病人。”
这句话，让那个身经百战的指挥官，无法反驳。
他犹豫了几秒，最终，对着对讲机，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员，撤离！清空B栋住院部，十二楼以上的所有通道！”
苏奇没有再多说，他径直，走进了住院部大楼。
尹雪紧随其后。她的手里，提着一个医疗急救箱。
电梯，无声地上升。
十二楼。
电梯门打开，整个楼道，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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