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万/疗程。”
他转过身，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兴奋的团队。
他问了宁薇一个问题。
“全世界都会为82%的有效率欢呼。”
“一个疗程五十万，三个疗程才能完成治疗，总计一百五十万。”
“当一个普通的胰腺癌患者，砸锅卖铁，也凑不齐这笔钱的时候，他会怎么咒骂我们？”
苏奇的声音，没有温度。
“我们准备好，回答‘为什么救命药这么贵’这个问题了吗？”
那句话像一根钢针，刺破了狂欢的气球。
宁薇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她的大脑，从学术的云端，被拽回了残酷的现实。
他们研发出了神药。
可如果，这神药的价格，普通人根本无法企及。
那它和不存在，又有什么区别？
“成本……降不下来吗？”
她艰难地问。
“这已经是利用国内最顶尖的供应链，优化了所有生产环节后，得出的极限成本。”
苏奇回答。
“核心的几种生物酶，目前全球只有一家德国公司能够稳定量产，价格由他们垄断。”
实验室里，再次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刚刚还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众人，此刻，都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
他们打败了病魔。
却好像，因为费用问题，而无法进行大面积的推广。
……
就在这时，苏奇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尹雪发来的一条链接。
他点开。
一个视频自动播放。
标题用加粗的红字写着——《我被苏氏筛查“误诊”后，白白切掉半个肺！》。
视频画面来自一间普通病房。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对着镜头，声音带着哭腔。
“我本来好好的，听新闻说筛查免费，就去做了。”
“结果，报告说我是肺癌，早期。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
男人撩开病号服，露出胸口几处还未完全愈合的，胸腔镜手术的疤痕。
“当时就吓傻了，家里人也着急，借钱让我做了手术。”
“结果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气。
“手术做完了，病理报告出来了，说我那个结节，是良性的！根本就不是癌！”
一个画外音适时响起，语气充满了同情与暗示：
“那医生怎么说呢？”
“医生就说，哎呀，这个试剂盒嘛，总会有一点点误差的。没事没事，切了就更放心了。”
男人模仿着医生的腔调，脸上满是屈辱。
“我这半个肺，就白白挨了一刀！我现在下床走几步路都喘不上气！我这个家，以后可怎么办啊！”
视频的最后，镜头给到了那份显示为“炎性假瘤（良性）”的病理报告一个长达五秒的特写。
视频的制作手法极其专业。
当事人的哭诉，
手术疤痕的视觉冲击，
关键信息的选择性呈现，
共同塑造出一个“无辜患者被过度医疗所害”的完美受害者形象。
链接下方的评论区，像被投入了无数炸药的鱼塘，瞬间沸腾。
信息流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刷新。
“我就说嘛！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免费筛查，就是为了骗你去做手术，赚手术费！”
“太黑了！苏奇的‘活菩萨’人设，这下崩了吧？”
“终于露馅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又搞手术又搞研发，背后没有资本才怪！现在是跟资本分赃不均，被推出来当替罪羊了？”
尖锐的质疑声中，很快出现了反驳的言论。
“楼上的傻逼吧？苏神救了多少人你们眼瞎了？红沙镇忘了？陈院士忘了？”
“等官方通报！不信谣不传谣！我相信苏神！”
“一个来源不明的视频就把你们带跑了？这明显是有人在搞鬼！”
支持者的辩护，很快被另一种更具杀伤力的声音淹没。
那是“中立客观”派。
“不是，兄弟们，先别急着站队。这视频里，术前CT、术后病理报告都有，证据链很完整啊。”
“确实，如果病理报告是真的，那这就是医疗事故。不管他之前是‘神’还是‘佛’，一码归一码。”
“让子弹飞一会儿。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性质太恶劣了，整个筛查计划都应该被叫停！”
三种声音的交织下，一个崭新的话题词条被创造出来。
#苏氏筛查是门好生意#
这个词条，像坐上了火箭，在短短几个小时内，霸占了所有社交平台的榜首。
……
首都，华夏之声新闻总部。
新媒体部门的年轻编辑小刘，死死盯着屏幕，脸上是发现年度KPI的兴奋。
“主编！苏奇那个事，爆了！”
“全网都在转！”
他看向正端着保温杯，审阅稿件的总编周国平。
“咱们必须跟进！这绝对是年度级别的大新闻，现在发一篇深度解读，流量能把服务器冲垮！”
周国平放下手里的稿件，没有看那片喧嚣的屏幕。
他平静地问了一句。
“你觉得，苏奇是谁？”
小刘愣住，不假思索地回答：“网红神医？青年科学家？反正现在人设已经崩了……”
周国平摇了摇头。
他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不久前，陈景伦院士从这扇门里走出去时，亲口对我说，他的第二次生命，是苏奇给的。”
“那份‘清肺计划’的内部报告，我看过。那五万多个濒临破碎的家庭，也是苏奇从鬼门关前硬拉回来的。”
周国平转过身，看着那个因兴奋而满脸通红的年轻人。
“小刘，你要记住。”
“有的人是明星，是网红，他们的热点是商品，是流量，我们可以追逐。”
“但苏奇，不是。”
“他是这个国家的战略资产。”
“他的信誉，关联着我们刚刚起步的公共卫生战略，关联着民众对整个医疗体系最基础的信任。”
周国平的声音不重。
小刘的后背却渗出一层冷汗。
“这个视频，来源不明，证据可以伪造，动机更是险恶。”
“在联合调查组的最终结论出来之前，我们官方媒体，一个字都不准发。”
他最后补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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