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缓缓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说完了?”
他平静地问。
两个字,像两个冰冷的开关,瞬间让会议室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空气的温度正在以一个不正常的速度下降。
“那么,现在开始复盘。”苏奇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他看向钱立群。
“钱主任,心脏停跳时,你下达的第一个指令是心肺复苏。”
钱立群主任一愣,下意识地点头:“对,这是标准流程……”
“标准流程,是用来应付标准病人的。”苏奇打断他。
“你面对的,是一个接受了超高活性靶向药物治疗的终末期患者。她的心脏停跳,你的第一反应不该是心源性问题,而必须是药物的继发效应。”
“在血钾数据出来前,任何常规的胸外按压,都可能因为挤压导致残存癌细胞破裂,加剧肿瘤溶解综合征,把病人推向更深的深渊。”
钱立群主任的脸,在一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脑海中那些引以为傲的临床经验,在苏奇这番话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苏奇的目光转向了宁薇。
“宁薇博士,你是药理学专家。”
宁薇脸上的笑容早已僵住,她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从体温开始攀升,到IL-6浓度曲线出现爆表的趋势,中间有整整三分钟的窗口期。你为什么没有预判到,后续由肿瘤溶解综合征引发的、致命的高钾血症?”
“我……我当时全部的精力都在细胞因子风暴上,那是教科书里最直接的致死原因……”
“教科书只描述已经发生过的历史,不预言你正在创造的未来。”苏奇的声音变得尖锐。
“林可欣体内的肿瘤负荷有多恐怖,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此剧烈的癌细胞死亡,必然伴随海量的细胞内物质释放。你忽略了这个最基础的病理逻辑,所以我们差点输了。”
宁薇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肩膀微微颤抖。
苏奇最后看向林媛。
“林媛,你负责数据记录。从血钾浓度飙升到心跳停止,精确时间是多少?”
林媛的大脑飞速运转,冷汗瞬间就下来了,那个瞬间太过混乱,她完全卡住了。
“大概……五到六秒……”她不确定地回答。
“是4.7秒。”
苏奇给出了一个冰冷到残酷的答案。
“而我们的‘鸡尾酒’药物组合,从推注到真正起效,需要超过二十秒的时间。这中间,有长达十五秒的死亡时间。”
“一个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只能靠运气来填补的死亡时间。”
苏奇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如果不是那一下侥幸的捶击,我们现在要讨论的,就不是什么胜利。”
“而是如何向死者家属,向秦院士和方院士,向全国人民,解释我们为什么会失败。”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手术刀,干脆利落地剖开了这场“完美胜利”的光鲜表皮,露出了下面那道道触目惊心、濒临崩盘的裂痕。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寂静。
之前所有的喜悦、激动、自豪,在苏奇毫不留情的质问下,被碾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后背发凉的清醒。
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
而他们,甚至还在为这几乎是靠运气换来的结果而弹冠相庆。
苏奇站起身,走到了白板前。
“我们这次能赢,不是因为我们做得多好。”
“只是因为运气,站在了我们这边。”
他拿起笔,在白板上画出了一条代表抢救过程的,布满风险点的时间轴。
“4.7秒。”
“这是本次抢救,暴露出的最致命的缺陷。”
“我的要求是,下一次,我们要将这个反应时间,压缩到理论上的零。”
所有人都抬起头,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他。
“我需要一套全新的,前瞻性风险干预模型。”苏奇的声音斩钉截铁。
他看向宁薇,目光不再只是批评,而是一种带着期许的托付。
“宁薇,你带一组人,根据本次的所有原始数据,重新构建肿瘤溶解综合征的风险评估算法。我需要它能精确预测出每个病人在接受治疗后,血钾、血磷、尿酸的峰值,以及到达峰值的时间。误差,不能超过5%。”
宁薇猛地抬头,她从苏奇的话里听出了远超责备的信任。
苏奇又看向林媛。
“林媛,你带另一组人,将本次抢救的所有流程,SOP化,精确到每一种药的推注速度,每一次操作的衔接。我要让任何一个护士,拿着这本手册,都能成为处理这类危机的专家。我需要它成为我们走向世界的标准。”
最后,他看向钱立群等几位资深专家,语气里带上了尊重。
“各位前辈,我需要你们的经验。把你们职业生涯里,处理过的所有罕见并发症病例,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整理出来。我们要穷尽所有不可能,然后把它们变成我们的预案。”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们看着白板前那个年轻的身影,心中的情绪,已经从刚才的羞愧和恐惧,转变为一种纯粹的敬畏。
这个男人,他追求的从来不是一次胜利。
而是对所有风险的,绝对掌控。
他不是在责备他们犯错,他是在引领他们,去建立一个全新的、属于未来的医学标准!
“现在,”苏奇放下笔,转过身,“还有人觉得,我们值得庆祝吗?”
满场沉默。
但这一次,沉默中不再有尴尬。
取而代之的,是每个人的胸中,都燃起了一团前所未有的,名为“使命”的火焰。
……
第二天清晨,江城中心医院。
一间被临时改造、安保级别堪比军事基地的会议室里,宁薇和林媛正襟危坐。
她们的对面,是罗伯特·史密斯。
这位来自梅奥诊所的专家,一夜之间,鬓角已见斑白。
他没有坐,只是笔直地站着,神情专注。
他的面前,放着一台全新的笔记本电脑,和一支录音笔。
“史密斯医生,”宁薇的视线从文件上移开,“在讨论合作之前,我方需要明确几个基本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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