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
吕布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他低垂着眼睑,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他何尝不知“慈不掌兵”的道理?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如此。
陈登指出的,是冰冷的事实,也是当前局面下,最直接、最能体现决心的破局之法。
但是,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帐幕,看到了那些在今日试探进攻中被抬下来的丹阳老兵,他们痛苦的呻吟,残缺的肢体……那数千丹阳新军,是他倾注心血打造的攻坚核心,是他未来争霸的重要本钱。
让他们在皖城这座绞肉机下消耗殆尽,他心如刀割,无法承受。
那么,顺水推舟,让陈登的广陵营去承担这“必要之恶”?
吕布心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强行按下。
他并非怜惜广陵营士卒的性命,乱世之中,人命本就如草芥。
他有着更深的顾虑:一则,强令并非绝对嫡系的陈登所部进行如此惨烈的、近乎送死的攻城,难免让其他新附者心寒,有损他“用人不疑”的形象。二则,他也隐隐怀疑,陈登此刻主动请缨,甘愿承受巨大伤亡,是否真的完全出于公心?这背后,是否夹杂着借此机会,消耗广陵本土实力,以免战后功高震主的深层算计?乱世之中,人心叵测,他不得不防。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烛火摇曳,将众人的身影投在帐壁上,晃动如同鬼魅。
良久,吕布终于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现实的无奈,有对牺牲的不忍,有对人心算计的警惕,最终,所有这些都化为一声近乎叹息的、带着罕见沉重感的决断。
“元龙为国……为军分忧之心,布已深知,甚为感念。”他先肯定了陈登的态度,随即话锋一转,摆了摆手,语气决然,“然,强攻之事,伤亡过巨,无论于丹阳精锐,还是广陵将士,皆非上选。暂且……全面作罢。”
他目光扫过众将,仿佛在解释,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军新得寿春,席卷淮南,气势正盛,锐气未失。何必急于一时,在此皖城之下,与那刘勋空耗兵力,折损元气?传令下去,各营谨守寨栅,深挖壕沟,加固鹿角,多设箭楼哨塔!自明日起,对皖城,围而不攻!我倒要看看,他刘勋城中,那点粮草积蓄,能支撑到几时!我要困死他,饿死他!”
他最终没有采纳陈登那血腥的建言,但也没有拿出任何更具建设性的破城妙计。
于是,一场原本预期中应该是雷霆万钧、速战速决的猛烈攻势,骤然间,转变为一场考验耐心、比拼后勤、煎熬意志的漫长对峙。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吕布的大军不再试图靠近城墙,而是在皖城外围扎下了更加坚实、更加密集的营寨。
壕沟被挖掘得更深更宽,鹿角层层叠叠,营垒相连,旌旗遍布山野,日夜都有精锐游骑巡逻警戒,将皖城围困得水泄不通,如同铁桶一般。
而城内的刘勋,在紧张地准备迎接下一轮更猛烈进攻时,却意外地发现吕布军偃旗息鼓,转而采取了围困的策略。
他在最初的惊疑不定之后,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随即涌起的是一股庆幸与更加坚定的凭城固守的决心。
他下令节约粮草,稳定军心,要与吕布比拼谁更能耗得起。
一时间,原本杀声震天的战场上,出现了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只有双方派遣的斥候轻骑,偶尔在城郊的林地、河道附近遭遇,爆发短暂而激烈的追逐与厮杀,马蹄声和兵刃交击声撕裂寂静,旋即又迅速消失,这才提醒着人们,这里并非和平之地,而是依旧危机四伏的战场。
吕布那看似不可阻挡的霸业之轮,在横扫淮南、志得意满之际,终于被庐江这座看似并不起眼的城池,以及守将刘勋顽强的决心,生生绊住了前进的脚步。
未来的变数,也就在这日复一日、风平浪静却暗流汹涌的对峙之中,悄然酝酿,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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