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以为任务即将失败,甚至可能失去三名志愿者时,变化再次发生。
首先稳定下来的,竟然是波动最剧烈的小玲。她的情绪曲线虽然仍停留在极高的悲伤值,但不再剧烈起伏,而是变成了一种深沉的、绵长的哀恸。同时,一段极其模糊、断续的影像,通过她身上的符印,艰难地反馈到了主屏幕上。
那似乎是……一个昏暗的、摇曳着油灯光芒的狭窄空间?许多人影在晃动,表情麻木而绝望,机械地传递着陶罐,将泥土倾倒在……地基里?背景音是压抑的呜咽和监工的呵斥。
紧接着,无面外卖员的稳定度曲线开始艰难地回升。他反馈回的信息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更抽象的“感知报告”,直接以文字形式滚动出现:“……非自然死亡……大规模……仪式性……镇压……地基……愤怒……悲伤……承诺未兑现……”
老兵魂的能量波动也缓缓下降,他反馈的信息最少,只有几个铿锵的词汇,却带着滚烫的温度:“……欺凌……反抗……血……埋骨……家!”
这三个破碎的信息流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张清衍倒吸一口凉气:“万人坑?!不对,是……生祭铸基?!”
李科长脸色煞白,迅速调出之前被忽略的、更久远的地方志档案碎片,手指有些发抖:“光华广场这片区域,在民国初年,曾是一个大军阀拟建的私人宅邸‘颐园’所在地,后因战乱和资金问题烂尾……野史传闻,动工初期曾强征大批民夫,后多有失踪传闻,不了了之……”
陈无恙盯着屏幕上那模糊的影像和滚动的文字,耳边仿佛听到了那跨越百年的悲鸣与夯土声。这就是“房子”的真相?不是建筑,而是一个建立在血腥与冤屈之上的、未曾真正建成便已埋葬了无数生命的“地基”?那些“别挖了……下面有房子”的低语,是受害者们恐惧被惊扰、渴望安息的哀求?还是对当年暴行的血泪控诉?
“他们的状态怎么样?能撤回吗?”陈无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情绪冲击极强,但灵体结构未受直接攻击。”张清衍紧盯着法盘,“小玲的共情力太强,陷得最深,但也在主动接纳和安抚那些情绪……她在‘倾听’。无面外卖员在尝试逻辑整理信息。老兵魂……似乎在用他的战意对抗那种绝望感。暂时没有崩溃迹象,但不宜久留。”
“发撤回指令,同时传递安抚意念:我们听到了,我们知道了。”陈无恙沉声道。
撤回过程比潜入更加缓慢,仿佛三个绿色的光点拖着沉重的负担,一点点从猩红的区域里挣脱出来。当小玲最后一个从阵法的光晕中浮现时,她原本就半透明的身体几乎淡得看不见,蜷缩在地上,微微颤抖,空洞的眼窝里仿佛流淌着无形的泪水。无面外卖员沉默地站着,西装似乎都失去了些许挺括。老兵魂则紧握着不存在的拳头,身上那股总是迷糊的气息被一种沉郁的怒火取代。
但他们成功了。带回了足以颠覆整个项目认知的关键信息。
陈无恙轻轻将一道温养魂魄的符咒推向小玲,看着她的身形稍微凝实了一点。他转向李科长和王主任(后者已连夜赶到),声音因震撼而有些沙哑:“通知上面吧。这不是普通的工程事故或灵异事件。这是……历史遗留的血债,需要更高层面的决断。工程,必须彻底暂停,重新评估。我们需要的不再是驱魔师,而是历史学家、考古学家、伦理委员会,以及……一场郑重的超度与告慰仪式。”
王主任看着反馈回来的影像碎片和文字报告,久久无言,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完全变了。它从一个需要技术解决的灵异障碍,变成了一个涉及历史正义、伦理道德和社会稳定的复杂议题。
而首次执行“公务”就立下大功的三位灵体志愿者,此刻静静地待在指挥所的角落里。他们带来的真相沉重无比,但他们自身的存在,却仿佛因为这个真相,与这片土地、这座城市的历史,产生了某种悲怆而真实的连接。
他们不再是游荡的孤魂野鬼,也不再仅仅是“被管理对象”。他们成为了历史的见证者,甚至是揭开历史伤疤的钥匙。这或许,就是“灵体公务员”这个荒诞设想背后,最初未曾预料到的、沉甸甸的重量。
陈无恙走到小玲身边,低声说:“小玲,你很勇敢。你听到的哭声,很多人都‘听’到了。我们会想办法,让那些哭声……慢慢停下来。”
小玲抬起头,虽然看不见,但陈无恙能感觉到她的“目光”。
“大哥哥,”她小声说,“那个‘房子’里,好多哥哥叔叔阿姨……他们也找不到家了。我们能……也帮他们找找吗?就像帮我找一样。”
陈无恙喉头一哽,用力点了点头。
帮百年前的冤魂“找家”?这任务,比设立海关、开办学校、甚至管理灵体公务员,都要艰难和漫长得多。但这条路,既然已经看到了起点,就无法再背过身去。
人间与阴间的外交,或许不是从互派大使开始,而是从倾听一段被掩埋的哭声,承认一份被遗忘的伤痛,并尝试共同面对开始。这第一步,他的三位“特聘事务员”,已经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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