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人社局干部快速记录着,眉头依然紧锁,但眼神中的纯粹质疑减少了一些,变成了深沉的思索。
接着,一位来自公安系统的领导沉声问道:“安全问题,是底线。如何确保这些‘灵体公务员’不会利用职务便利或自身能力危害公共安全、侵犯公民隐私?如何防止它们被恶意利用或操控?”
这次是张清衍稽首开口:“无量天尊。这位领导所虑极是。然我辈修行中人,自古便有驱使护法、约束精怪之法。关键在于‘契’与‘印’。上岗前,需以特殊法门,结合其自身意愿,缔结‘服务契约’,核心条款直接烙印于其灵体本源之中,若有严重违背,将受契约反噬,轻则形神受损,重则灵体消散。此乃古法。同时,可配合现代技术,为其佩戴或植入小型监控符咒与定位法器,其活动范围、能量波动,皆在阴阳协调局监控之下。此外,所有灵体公务员,必须定期接受‘心念澄明度’检测,防止执念恶化或被外邪侵染。”
陈无恙补充道:“而且,我们初步设想的岗位,都是经过严格筛选、风险极低的。比如,利用某些灵体对特定区域(如历史建筑、老旧管道)的高度熟悉和穿透性,担任‘特殊巡检员’,报告物理检查难以发现的隐患;或者,利用某些灵体独特的感知能力(如对情绪、能量流的敏感),在大型活动人群管理中,作为‘隐性预警节点’。他们不直接面对群众,不执法,只是在人类同事的指挥和监督下,提供一种‘工具性’的辅助信息。”
周老一直默默听着,此时缓缓开口:“工具性……这个词用得好,但也点出了最大的伦理困境。我们是在‘使用’它们。这份‘使用’的边界在哪里?如何避免滑向对另一种智慧存在的剥削?如果它们在工作中‘受伤’——比如被更强的邪祟攻击、被恶意的风水局冲散——我们有没有‘工伤’认定和‘救治’体系?如果它们‘退休’,有没有‘养老’安排?我们不能只要权利,不担责任。否则,与那些利用鬼怪害人的邪修,在本质上区别不大,只是披上了官方的外衣。”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也让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不仅仅是管理问题,更是道德和哲学问题。
陈无恙感到掌心有些出汗。他看了一眼李科长和王主任,他们同样面色凝重。
“周老,这个问题,我们目前给不出完美的答案。”陈无恙选择了坦诚,“这需要一套全新的、跨学科的伦理框架、保障体系和财政支持。试点,正是为了探索和建立这套框架。我们可以从最基础的做起:第一,严格自愿原则,聘约条款完全透明。第二,设立‘灵体公务员工伤风险基金’,初期由阴阳协调局经费和特协办专项补贴划拨,尝试定义‘工伤’和‘救治’标准。第三,将‘服务年限’与‘后续保障’挂钩,比如,服务满一定年限且考评良好,可获得更稳定的‘栖息地’保障或优先进入‘灵体社会化扶助计划’。这很粗糙,但这是一个开始。我们需要在实践中,在人与灵体的具体互动中,去摸索那条既有效率、又有温度的界限。”
周老的目光锐利如刀,在陈无恙脸上停留了许久,又扫过苏婉和张清衍。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着太多的东西——对未知的忧虑,对现状的无奈,以及一丝破釜沉舟的决心。
“光华世纪广场地下,昨天又发生了一起‘事故’。”周老突然转换了话题,但所有人都知道其中的关联,“一台重达五吨的盾构机核心轴承,在没有任何物理碰撞的情况下,出现贯穿性裂纹。专家给出的结论是‘金属疲劳的极端罕见表现形式’。项目,不能再拖了。”
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你们提出的‘灵体公务员’设想,特别是利用特殊感知进行隐蔽巡检的部分,或许能成为打破僵局的一把钥匙。地下那个东西,排斥现代机械,排斥生人靠近,但或许……对没有实体、且怀着特定‘公务目的’的灵体,反应会有所不同。至少,它们有可能靠近,去‘听一听’,那反复低语的‘别挖了……下面有房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无恙:“陈局长,我现在不是问你是否可行。我是问,如果你现在手里有这样一支‘灵体公务员’小队,你敢不敢,把他们派进光华世纪的地下去执行第一次‘外勤公务’?”
会议室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无恙身上。
这不是演习,不是方案讨论。这是真刀真枪的实战考验,而且是用刚刚还在纸面上的“灵体公务员”去冒险。成功了,试点大门可能就此打开;失败了,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
陈无恙感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他脑海中闪过无面外卖员平静的脸,小玲空洞的眼窝,苏婉说起咖啡机时闪亮的眼神,还有那些坐在“教室”里,好奇又懵懂的灵体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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