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气氛,比停尸房还冷。
陈无恙坐在硬邦邦的木质靠背椅上,屁股已经没了知觉。他对面,长条会议桌的另一端,坐着三位来自“特别事务协调办公室”(简称特协办)的专员。两男一女,清一色的深色西装,表情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有表情。
“所以,陈无恙先生,”中间那位年纪稍长、鬓角微白的王主任放下手中的资料,扶了扶金丝眼镜,“根据我们这三个月来的观察和评估,你领导的这个……‘阴阳办事处’,在之前代号‘鬼王心’的都市灵异危机事件中,确实发挥了不可替代的正面作用。避免了更大规模的恐慌和财产损失。”
陈无恙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得体、最像正规军代表的笑容:“应该的,应该的。维护城市和谐,阴阳两界有责嘛。”他余光瞥见旁边的茅山后裔张清衍,正试图把道袍袖子里露出来的半截泡面叉子塞回去。
王主任像是没看见这些小动作,继续用平稳的播音腔说道:“经过上级研究决定,原则上同意对‘阴阳办事处’予以官方备案和有限度的支持。这意味着,你们今后的活动,将在一个全新的框架下进行。”
“有编制吗?”一个幽幽的女声从陈无恙身后的阴影里飘出来。是他的女鬼室友兼办事处首席财务官(自封的)苏婉。她今天特意把半透明的身形凝实了些,还换了件看起来比较正式的民国学生装,虽然裙摆下面还是空的。
三位专员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源。王主任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旁边年轻一点的男专员下意识地摸向了胸口——那里大概挂着十字架或者开光玉佩之类的东西。唯一的女专员李科长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在研究一个新型非典型生命体。
“编制问题……比较复杂。”王主任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正轨,“目前可以明确的是,我们将设立一个‘特别民俗事务咨询中心’,作为特协办下属的二级单位。陈无恙先生,我们拟聘请你担任该中心的主任。”
“主任?”陈无恙愣了一下。这头衔听起来比“非在编阴阳协调员”响亮多了。
“是的。该中心将负责本市范围内,涉及非科学解释范畴的民俗、传说及相关突发事件的初步调研、信息收集与基础协调工作。”王主任念着一份显然是精心拟定的文件,“请注意,是‘调研’、‘收集’和‘协调’,不是‘处理’,更不是‘执法’。具体的干预行动,必须上报,经评估批准后,由特协办协调专业力量执行。”
“专业力量?”张清衍没忍住,嘀咕了一句,“比我们更专业?”
王主任看了他一眼,没回答,继续对陈无恙说:“中心将获得一个固定的办公场所,位于西城区老民政局的附属楼三层。每年有一定的专项经费。同时,”他顿了顿,“我们将为中心的核心成员提供一份特殊岗位津贴,并购买最高额度的商业意外伤害保险。”
“保险赔鬼吗?”苏婉又在阴影里幽幽地问。
会议室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李科长这次直接在本子上记录了什么,笔尖划得沙沙响。
陈无恙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咨询中心”,什么“调研协调”,说白了,就是给他们这群“民间能人异士”套个笼头,给个名分,划个圈子。以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骑着二手电动车,拎着本《万法归宗》就满世界收容鬼怪了。得写报告,等批示,讲流程。
但另一方面,固定的场地(终于不用在出租屋里开会了!)、稳定的经费(苏婉不用天天念叨阴间通货膨胀了)、还有那听起来很唬人的官方身份,对于一直处于地下状态的办事处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至少,下次去跟物业解释为什么要在半夜清理楼道里的“徘徊灵”时,能掏出一张盖着红章的文件了。
“我们接受。”陈无恙几乎没有太多犹豫,点了点头。他瞥见张清衍撇了撇嘴,但也没出声反对。穷惯了,突然有人管饭,硬气不起来。
王主任似乎松了口气,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很好,陈主任,合作愉快。相关文件和手续,李科长会协助你们办理。”他指了指那位干练的女专员。
李科长站起身,走到陈无恙面前,递过来一份厚厚的文件夹:“陈主任,这是中心的管理条例、财务制度、月度报告模板、突发事件上报流程、外勤安全规范,以及保密协议。请务必仔细阅读,并确保每一位……成员,都了解并遵守。”她的目光扫过陈无恙身后的一众“成员”——穿着道袍抠手的张清衍,飘在空中研究吊灯款式的苏婉,还有蹲在墙角阴影里,正在用怨念拼搭乐高(零件是从附近儿童游乐场“借”来的)的小玲。
陈无恙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件夹,感觉接过的不是文件,而是一整个体系的重量。
“另外,”王主任最后补充道,语气意味深长,“虽然中心的主要职责是‘咨询’和‘调研’,但我们相信,以陈主任和各位的能力,在‘协调’过程中,必然能发挥关键的‘稳定’作用。城市的光明之下,总需要有人妥善安顿那些阴影。只要方式恰当,程序合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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