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之下,那道影子抬头的动作凝在原地,未散。我掌心仍贴着寒冰,灵力未收,声波尚在脉络中游走。残音通路里,“不能让你们过去”五字循环往复,可尾音那抹上扬的疑虑,像裂开的瓷釉,透出底下异样的纹路。
这疑虑不是偶然。
是动摇。
我收回手,指尖已冻得发白,血痕在冰上留下一道短印。幽冥殿主站在我身后三步,未动,也未语。他知晓我在听,便不打扰。我闭目,将裴烬那句“小尘……你的剑尖偏了三分”在识海中缓缓展开,如铺开一卷旧帛。音色沉稳,带着雪崩前的静,正是最能穿透执念迷障的频率。
第七遍。
我故意在“分”字尾音压低半寸,再猛然扬起,如同反问。
声波入冰,地脉微震。
冰下七道身影齐齐一颤。其中最近的一人,头颅偏转了半寸,虽仍朝上,却不再是直视。残音通路中,那句指令出现了断层——“不能让你们……”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信他”二字,高频闪现,如鼓点急擂。
但音源不一。
一道来自北方,冷硬如铁;另一道,竟从傀影自身识海深处泛起,带着迟疑,像是被唤醒的旧梦。
我睁眼,对幽冥殿主道:“他们在争。”
他冷笑:“执念被篡改,本就不稳。你这一声,是往火药桶里扔了火星。”
“火药桶本就漏了。”我低声,“若完全受控,不会生疑。他们被灌输了‘信他’,可心底有‘别信他’的种子。一念相冲,裂痕自现。”
袖中焦符再度发烫。那三个字——“别信他”——此刻与冰下残音形成对位,如同琴瑟错调,却暗合节拍。我忽然明白,这不是误导,是拼图。有人将一句话拆开,一半刻在我手,一半埋在傀影魂中,只为等我踏入此局,自行拼合。
我盘膝坐下,解开发簪,银发垂落肩头。眉心朱砂微热,我以指蘸血,点在肩头雷印之上。血渗入纹路,地脉共鸣再度接通,如丝线重续。这一次,我不再只是传递声波,而是将“别信他”三字,裹挟着裴烬残音的频率,逆向注入冰层。
一线通路,只连最近那道傀影。
“信他”与“别信他”在它识海中交锋,如刀剑相击。它身躯剧烈震颤,天灵处一道银线骤然浮现,细若游丝,直指北方。那不是灵力,也不是神识,是执念的锚链。
残音录得半句——
“……盟约未破……”
我心头一震。
盟约。
不是命令,不是杀令,而是契。清虚门中,能与师尊立契者,唯有同阶修士,且需心魔为誓,血契为凭。此契不录名册,不留碑文,唯存于《心魔契录》封印咒文之中。我曾在剑冢深处见过残页,那文字与眼前“盟约”二字,笔意如出一辙。
不是长老,不是弟子。
是盟友。
师尊在清虚门内,另有同谋。此人未死,未叛,仍在暗中操控守碑人,布下这道“信与不信”的试炼。他要的不是杀我,是测我——测我是否仍信师尊,是否仍走旧路。
而“别信他”三字,是警告。
“你疯了。”幽冥殿主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再深探,残音反噬,识海会裂。”
我未答。识海确在震颤。百万残音如潮涌动,裴烬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可就在这混乱中,我捕捉到一丝异样——“盟约未破”四字,音色并非出自傀影,也非来自北方执念链,而是更深处,仿佛从地脉本身渗出。
像回声。
又像遗言。
我强行压下躁动,将三段残音并列于识海:“信他”“别信他”“盟约未破”。以裴烬残音为基准,校准音色波纹。三者交汇处,浮现出一段极短的共鸣频率——与清虚门雷台地眼的脉动,完全一致。
这不是巧合。
盟友的执念,早已与地眼相连。他不是在操控守碑人,是在借守碑人之口,向我传讯。他不能明说,只能将“信他”与“别信他”拆开,藏于不同执念之中,等我以残音为钥,自行拼合。
他要我知——师尊不可信。
但他自己,亦不可全信。
幽冥殿主忽然抬手,山河社稷图微展,一道阴风扫过冰面。他盯着那七道身影,声音冷了下来:“守碑人二十年前就该绝了。当年我烧碑时,他们跪在碑前,不动,不逃,只说‘碑在人在,碑亡人灭’。如今碑已移,他们却还动,还拦,还疑——说明有人替他们立了新碑。”
我缓缓起身,指尖抹去眉心血痕。新碑,即是新契。师尊的盟友,以“盟约”为碑,重铸守碑人执念。他不是要杀我,是要我明白——这场渡劫,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双面局。
师尊献祭,孟婆破界,而盟友……在等一个人,打破平衡。
我望向北方。雷台地眼尚在三日路程之外,可执念之线已缠上咽喉。
“走。”我说。
幽冥殿主未动:“你肩头雷印又在渗血。”
我低头。血正顺着符纹缓缓流下,滴在冰面,发出轻微的“嗤”声,如雪落炭火。识海中,残音翻涌未平,尤其是“盟约未破”四字,反复回响,仿佛有谁在耳边低语。
可我不回头。
我迈步向前,冰层在脚下裂开细纹。幽冥殿主沉默片刻,终是跟上。
行不出十步,冰下七道身影再度移动。这一次,它们不再同步,而是错开半拍,步伐紊乱。残音通路中,“不能让你们过去”彻底断裂,取而代之的是七种不同的音色,交织成一句破碎之语——
“……信……不……信……他……”
七声叠加,如咒。
我骤然停步。
幽冥殿主也察觉异样,山河图微展,护于身侧。
冰面开始龟裂。一道裂缝自前方延伸而来,直指我们脚下。裂缝深处,无光,无影,唯有执念的回响在爬升。
我抬起手,指尖沾血,再次点向眉心。
残音通路全开。
百万低语在识海奔涌,我只取其一——裴烬的声音,沉稳如初。
“小尘……你的剑尖偏了三分。”
声波再出。
这一次,不是试探,是切割。
我要斩断那根银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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