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回信时,将此剑捎回,附言,‘见此剑,如见王印’。”
周全手捧短剑送到齐彯面前,心念沈秋纬的叮嘱——
将人交到齐彯手里前,务必先要敲打一番,至于今后如何,待要看他驭人的能耐。
老金朝西边别过头,不肯搭理邱溯明。
却还时不时地斜过眼,往他二人这处偷瞥。
周全正存心张扬。
于是,他瞠目而视,攫住老金飘来窥探的眼神。
“齐阿兄,先生将此剑转交与你,老金不肯服你,但他不能不服殿下。
“此剑在手,他必是要听你调遣行事,如若不肯,就将这剑丢于他。
“殿下明言在先,见此剑,如见王印,他不肯听你的话,便是违抗殿下的命令。
“咱们府里有规矩,违命者……死!
“他若真心臣服殿下,自当清楚该怎样做。”
少年嗓音低哑,吐字轻而缓,颇有几分沈秋纬的端肃神气。
“溯明,让开。”齐彯拿回凫眠,偏头向桥边喊道。
音落,邱溯明犹然屹立不动。
等了等,齐彯又催促说:“放他过来吧。”
这时,少年身子半斜,投来的目光里盛满冷峻。
见齐彯板正挺立,似乎笃意要接纳那人。
佁儗良久,他方抱剑闪身,冷眼盯着老金从面前过桥。
忽又怄气似的,在他身后高声控诉道:“他不服!他的眼神不像服气的样子。”
果然,话才出口,就看到垂头向前的老金身形滞了下。
他的直觉没错,这白毛就是条一根筋的恶犬。
狗嘛,眼里只认一个主人。
他不会服齐彯的,邱溯明心头笃定。
日久见人心,得叫齐彯自个儿见了才知。
眼下他心里再怎么急躁,齐彯不听,那也是干着急罢了。
这般想来,他也就释怀。
悠悠转去岸边柳下,精挑细选,折根嫩柳细枝叼在齿间咀嚼。
百无聊赖地望着既白的东方。
朝霞缓慢烧出地平。
齐彯注视老金照进霞光的眼眸,平静问道:“老金,你当真愿随我北去稽洛山?”
银雪般的发丝映着霞彩,随着老金点头的动作轻晃。
“在山里住上个把月,老金我骨头缝里都是潮气,没劲儿!同你出去跑跑马也不算什么。”
周全笑意僵在脸上,硬生地磨嗓子呛咳两声提醒。
五姓子在替苏问世做事,家族溃灭后,安平王是他们最后的庇护。
别院的所在乃是秘密。
除了苏问世,府里也就去过的几人清楚,倒不是存意对齐彯见外。
为免不必要的麻烦,越少人知道他们的下落越好。
安平王府对那五人卫顾有加,齐彯并不好奇。
他所担忧的,与邱溯明的直觉如出一辙——
老金心间旧怨难释,不是个可靠的同路人。
沈秋纬作此措置,看似乖方,其中深意还是想看他们自行化解积怨。
尽管齐彯很快想明白这层用意,他还是多嘴问了句:“此行如遇险阻,老金你是否肯听我的差遣?”
老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的脸,眼下疤痕暗沉浮凸,周身杀气凛凛。
与之相较,煦煦微笑着的齐彯更显亲和。
清眸坚明,言辞恳切,手里把玩着阔别多时的短剑,此刻象征着王命的凫眠。
“齐长史……”老金目光从他手间滑过,“哦、不对,该叫你考工令才是。
“护送你是殿下的命令,老金我也没话可说。
“只要你,同那条‘泥鳅’老老实实地替殿下办事。
“路上不管遇到什么,我老金就是豁出去也要保你条命。
“否则,孰生孰死,可就料不准了。”
说着,他冷哼,咧嘴嘈嘈地笑了起来。
半张脸上的疤痕忽明忽暗,不住地抖动。
“司马言重,你我都是为殿下效命,齐彯怎敢二心。”
老金住笑,眸光阴恻恻地看人,啐道:“花言巧语。”
周全察言观色了半晌,听他二人的话音愈发生疏,忙站出来打岔。
“好了,明朝日出时分,阿兄还须早至太仓,与输粮官他们会合。
“今日且不必往少府应卯,留在府里收检行装,早些歇息,也好养蓄精神。
“我这里有些小玩意,平日留着无甚大用,出门在外傍身正好,待会儿回去收拾好叫人给阿兄送来。”
齐彯含笑道谢。
“阿兄何须这般客气。”周全嘿嘿地笑。
视线下移,定睛瞧向齐彯手里食盒。
阿育最擅制虾醢豉汁,方才,他好像嗅见带着鲜气的咸香,分外熟悉。
呃,这次貌似还放了把嫩葱熬制。
只是不知拿来配着吃的是什么,蒸饼?还是豆羹……
“阿兄不用出府,这食盒想是用不上了,不如交与我?许久不曾尝阿育的手艺,倒是馋得慌……回头,我打发人一道送来。”
周全厚着脸皮讨要,目光期待而拘谨。
竟比先前正儿八经说起正事的模样多了丝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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