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明了能实时翻译所有语言的耳机。
戴上它,连亚马逊雨林部落的喉音都能听懂。
代价是过度使用后,真实人声会变成刺耳噪音。
当我在柏林用耳机与母亲流畅通话时,以为科技战胜了距离。
直到回家摘下耳机,才发现母亲真实的方言已变成无法理解的刮擦声。
更糟的是,街边孩童的笑声钻进耳朵,竟被耳机残留的回路扭曲成凄厉的哭嚎。
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像一只疲倦的蜂王。马克斯·韦伯(不是那个社会学家,重名而已)的指尖悬在回车键上方,微微颤抖。屏幕上,最后一行代码闪烁着幽绿的光。他深吸一口气,按下。
嗡——
工作台上,那副造型极简、线条流畅的白色耳机,内侧的微型指示灯由红转绿,稳定地亮起。成了。“巴别塔-7”,他给它的命名。一个野心勃勃的名字,指向那个古老的神话——人类因语言不通而分崩离析的诅咒。
马克斯拿起耳机,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他戴上。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实验室的背景噪音——空调的低鸣、服务器风扇的嗡响——被智能降噪过滤得几近于无。他点开电脑上一个音频文件,是他在语言数据库里随机抽取的一段录音,来自西非某个鲜为人知的部落,一种极其复杂、带有强烈喉音和吸气音的方言。
耳机里,一个清晰、冷静、略带电子质感的男中音响起:“……雨季即将来临,我们需要将牲畜迁往高地,避免洪水……”
马克斯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成功了!不再是磕磕绊绊的单词识别,不再是需要上下文推测的模糊语义。这是流畅的、实时的、精准的翻译!他像个孩子一样,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无声地挥舞着拳头,脸上是混合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十年。整整十年。从语言学博士论文里一个异想天开的构想,到无数个不眠之夜和堆积如山的废弃电路板,他终于撬开了巴别塔的第一块砖。
接下来的几个月,马克斯的生活被“巴别塔-7”彻底填满。他像个贪婪的饕餮,疯狂地用这副耳机吞噬着世界上所有的声音。他戴着它去柏林的土耳其市场,摊贩们热情的吆喝和顾客们讨价还价的土耳其语、阿拉伯语、库尔德语,如同溪流般清晰汇入他的意识。他戴着它参加国际语言学会的线上会议,屏幕上来自五大洲的学者操着各种口音的英语、法语、日语、俄语发言,耳机里流淌出的却是统一、流畅的德语,他甚至能精准捕捉到发言者微妙的语气转折和隐含的讽刺。他甚至在深夜,戴着它接入一些短波无线电爱好者的频道,捕捉那些来自地球各个角落、混杂着静电噪音的陌生语言碎片,耳机总能从混沌中剥离出意义。
他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全知全能感中。语言,这个人类交流的最大障碍,在他面前轰然倒塌。他觉得自己像个神,俯瞰着众生用不同符号表达着本质上相同的情感和需求。
副作用?当然有。产品说明书上,用一行不起眼的小字标注着:“长时间连续使用可能导致短暂听觉疲劳,建议每两小时摘下耳机休息十分钟。”马克斯嗤之以鼻。听觉疲劳?比起这颠覆性的体验,这点小小的不适算得了什么?他确实感到过耳鸣,偶尔会觉得真实世界的声音有些“毛糙”,但摘下耳机休息一会儿,或者睡一觉,就没事了。他把它归咎于工作过度。
直到那个下午,在柏林公寓里。
窗外是灰蒙蒙的柏林冬日。马克斯戴着“巴别塔-7”,正和远在巴伐利亚黑森林小镇的母亲视频通话。屏幕那头,母亲坐在她熟悉的、铺着钩花桌布的餐桌旁,背后是挂着耶稣受难像的墙壁。她正用浓重的施瓦本方言絮絮叨叨地讲着邻居家的猫又生了一窝小猫,抱怨着今年冬天太冷,壁炉烧的木头都比往年费。
耳机里,那个冷静的电子男中音同步翻译着:“……费舍尔太太家的母猫‘雪花’产下了四只幼崽,健康状况良好……本采暖季的木材消耗量预计将比平均值高出百分之十五……”
马克斯微笑着,用标准德语回应着:“听起来真不错,妈妈。多注意保暖,别舍不得烧木头。”他甚至能通过耳机翻译出的语气词,感受到母亲话语里的温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
通话结束,屏幕暗下去。马克斯心满意足地摘下耳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科技真好,他想,一千公里的距离,完全不同的方言,在“巴别塔-7”面前,形同虚设。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铃响了。马克斯有些意外,这个时间谁会来?他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是母亲。
马克斯愣住了,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猛地拉开门。门外,穿着厚厚羽绒服、围着羊毛围巾的母亲,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藤编篮子,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眼睛里却满是笑意和……一丝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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