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锋利的斧刃劈砍着坚韧的荆棘,特制的药剂喷洒在藤蔓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延缓它们的再生。每一步都伴随着牺牲,尖刺划破护甲,带毒的藤条缠绕拖拽,不断有队员倒下,被贪婪的荆棘吞噬。当他们最终突破荆棘的封锁,踏入城堡幽暗的大门时,十二人的小队,仅剩里昂和另外两人。
城堡内部的死寂和浓香比传说中更甚。防毒面具的过滤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嘶声,清醒药剂的辛辣味道在鼻腔里冲撞,勉强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甜腻诱惑。他们紧握武器,背靠背,警惕地扫视着空旷的大厅和幽深的走廊。脚步声在巨大的空间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
“保持清醒!记住你们的使命!”里昂的声音透过面具,沉闷而坚定。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香气暗示的任何幻象——王位?不,他效忠国王。财富?他视金钱如粪土。爱情?他早已将心献给了冰冷的铁律。他不断默念着国王的命令:唤醒或毁灭。
他们循着香气,如同在粘稠的蜜糖中跋涉,艰难地登上盘旋的石阶。越靠近塔顶,香气越浓,防毒面具的阻力越大,清醒药剂的效果也在减弱。一名队员的脚步开始踉跄,眼神涣散,嘴里喃喃念着一个女人的名字。里昂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将一瓶清醒药剂粗暴地按在他面具的进气口。
“清醒点!那是幻觉!”里昂低吼。
队员浑身一震,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但恐惧更深了。他们继续向上。推开那扇雕刻着玫瑰与荆棘的橡木门时,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香气如同实质的浪潮般涌来,瞬间冲垮了第二名队员的意志。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喜悦的惊呼,扔掉武器,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幸福,踉跄着扑向房间中央的大床,扑向那根本不存在、只在他幻觉中向他招手的爱人。
“不!”里昂和仅存的队员同时伸手去拉,却只抓住一片空气。那名队员的身体在接触到床边无形的“场域”时,瞬间僵直,脸上的狂喜凝固,化为又一尊新的“雕像”。
仅剩的队员,一个名叫卡尔的年轻士兵,牙齿在防毒面具下咯咯作响,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发白。他看到了什么?里昂不知道,但他看到卡尔的眼神剧烈挣扎着,身体微微颤抖。
“看着我,卡尔!”里昂抓住他的胳膊,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效忠的誓言!那香气是毒!是陷阱!”
卡尔猛地甩头,眼神中的迷茫被强行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一丝决绝。“是,长官!”他的声音嘶哑。
两人强忍着精神上的巨大撕扯,一步步走向那张被纱帐笼罩的大床。床边环绕的“雕像群”在幽暗中投下扭曲怪诞的影子,凝固的幸福表情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狰狞。里昂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其中甚至有他年轻时崇拜过的一位传奇游侠。
终于,他们站在了床边。纱帐如同凝固的雾气,隐约可见里面沉睡的身影。那令人疯狂的香气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即使隔着防毒面具和清醒药剂,里昂也感到一阵阵眩晕,无数美好的幻象碎片如同气泡般在他脑海中升腾、破裂。他咬紧牙关,用疼痛保持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吸进的只是过滤后依然带着甜味的空气),缓缓地、极其谨慎地,用剑尖挑开了最外层厚重的天鹅绒帷幔。
沉睡的奥罗拉完整地呈现在眼前。比任何传说、任何画像都要美。那种美超越了世俗的评判,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神性的纯净和脆弱。她的睡颜安详,仿佛只是等待着一个吻。然而,里昂的目光锐利如鹰,他捕捉到了异常。
在奥罗拉完美无瑕的唇角,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透明的液体,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渗出、凝聚,最终形成一滴比露珠更小、更晶莹的液滴,无声地滑落,滴在她枕边丝绸上,洇开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深色小点。与此同时,一股更加纯粹、更加浓烈、直击灵魂深处的异香从那滴液体中散发出来,瞬间穿透了里昂所有的防御!
“呃……”旁边的卡尔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身体晃了晃。里昂眼角的余光瞥见,卡尔的防毒面具视窗后,眼神再次变得迷离,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幸福的弧度。他正缓缓抬起手,似乎要去触碰那近在咫尺的“美好”。
“卡尔!屏住呼吸!”里昂厉声喝道,同时猛地转身,不再看奥罗拉,而是死死盯住卡尔的眼睛。他必须阻止他!
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那滴新渗出的、浓缩了百年精华的分泌物散发出的极致香气,如同最精准的毒箭,瞬间击中了里昂内心深处最坚固的堡垒。
他看到了。
不是金山银山,不是绝色美人,也不是至高王权。
他看到的是自己。身穿国王的华服,头戴璀璨的王冠,端坐在纯金打造、镶嵌着无数宝石的王座之上。下方,是匍匐在地、山呼万岁的群臣。他看到了自己挥斥方遒,开疆拓土,建立不朽功勋;看到了自己颁布英明法令,万民拥戴,流芳百世;看到了自己站在王国最高的塔楼上,俯瞰着在他统治下繁荣昌盛、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那权力的滋味,那掌控一切的快感,如同最醇厚的美酒,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冲刷掉了他所有的忠诚、责任和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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