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通行看着这个莫名其妙、裹在脏兮兮毛毯里的小鬼，她脸上那副“找到你就得救了”的安心表情，让他感到极其不适。
那熟悉的面孔只能让一方通行回忆起那不断渗出的鲜红，但眼下这个小不点表现的却像是“迷路的小孩找到可以依靠的大人”的那副安心感几乎让他窒息。
一种近乎本能的、强烈的冲动席卷而来——逃。
立刻转身，离开这里，把这张脸，把这份让他无地自容的安心表情，彻底从视线里甩开。
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向后微仰，脚跟甚至已经下意识地准备发力。
但是……
“——而且你必须去行善，你杀死了9981人，所以你要翻百倍的、翻千倍的助人。”
“——不要害怕，不要回头，只需要往前看，就算再怎么不适应也是你绝对要走的路，不管过去怎样，你一定要走回正途，这才是身为一个［人］该走的道路。”
某人那沉重而坚定的话语，如同提前设下的锚，在他即将被愧疚的浪潮卷走时，死死地拖住了他。
那家伙强行加诸于他的“赎罪”之路，不允许他就这样背过身去。
……该死！
他发出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咂舌声。
最终，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对抗着本能，他极其僵硬地、几乎是以一种扭曲的姿态，一点一点地低下了他的头颅，迫使自己与那双纯净的眼眸对视。
这个简单的俯身动作，对他而言却仿佛承受着千钧重负。
一方通行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试着让自己紧张的眼神松懈下来，他盯着眼前的小不点，语气生硬得像是用砂纸摩擦着锈铁：
“喂……找我什么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对方那明显过于娇小的体型，这份异常再次刺痛了他，让他甚至是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脱口而出：
“还有……你怎么……这么小？”
看着最后之作用她那纤细小手擦了擦带着泪痕的眼睛，然后仰起小脸，露出一副“找到你就万事大吉”的安心笑容后，缓缓说着：
“不知道……御坂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刚刚那种情况下，御坂也只能来找你了……”
一方通行看着这惨兮兮的少女，感到一种近乎反胃的自我厌恶。
这小鬼是怎么回事？脑子坏掉了吗？对着他这张脸，这个双手沾满她“姐妹们”鲜血的刽子手，居然能露出这种毫无阴霾、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样的表情？
‘恶心……太恶心了……’
他对自己此刻的存在感到极致的恶心。明明是该被憎恨、被恐惧的对象，却不得不在这里，听着受害者用依赖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这种错位感让他浑身不适，每一秒的对话都像是在对他的处刑。
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被这样对待？也配摆出这副“关切”的姿态？
‘……想吐。’
但他死死咬着牙关，将喉头那股生理性的不适感强行压了下去，攥在口袋里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够了。’
不管他自己是怎样一滩不堪入目的淤泥，不管他内心如何翻江倒海地自我鄙夷，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明显遭遇了什么的小鬼，正在向他求助。
……这本不关我的事……但是……
……她来了。
她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就构成了一个无法回避的理由。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气，那气息仿佛带着尖刺，扎进了他的肺腑。
他尽可能收敛起外露的凶恶，尽管表情依旧僵硬得像块石头，声音也干涩得厉害，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继续问下去，用尽可能（在他看来）不吓到对方的语气：
“……啧，说话说利索点，你到底……遇上什么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说清楚。”
最后之作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她也开始了她的讲述。
但是……就连最后之作自己也搞不清具体状况，颠三倒四地说了半天，一方通行只觉得就连有着超级大脑的自己也头疼不已。
然而，最后之作却毫不在意他的烦躁，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样，仰着小脸，露出了更加开心和惊讶的笑容：
“太好了！御坂御坂对你的态度变化之大感到震惊！虽然是御坂自己主动来向你求助的，但现在感觉你刚才的态度比之前道歉时还要温和呢！”
‘……态度？温和？’
一方通行瞬间理解了她在说什么，苦恼地捂住了额头，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那汹涌而来的自我嘲讽和荒谬感，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无力：
“啧……我可不知道原型还能连接御坂网络呢……”
他试图想用讽刺来掩饰内心的动荡，但在眼前这小鬼纯粹的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
但最后之作毫不在意，仿佛因为脱离了危险的困境，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并向一方通行提出了请求。
“你应该和研究人员还互有来往吧，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带我联系那些研究人员。御坂御坂在心中想着，因为现在御坂的身体以及人格都还未制造完成，处于非常不稳定的状态，所以还是想恢复正常。”
“这样啊……”
一方通行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只是低着头，微微眯住了眼睛。
他看着眼前的最后之作，但又仿佛没再看她，只是透过她那娇小的脸，看到了以往他所见过的——那9981人的脸。
事到如今，他明白了一件事情，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一方通行」是可以救人的。
眼前的少女正受困于身体之苦，而他这只需要带着她去往相关研究所就可以轻描淡写的解决这个问题。
很简单，简单到甚至可以让某个烂好人怀疑这不就是顺手的事吗？有什么好提的？
但对一方通行来说，并不是这样的。
极端苦涩的滋味不断上涌，冲刷着他的心。
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能轻松的解决这样简单的事情。
如果自己从一开始，拥有的就是这种“帮助”他人的选择和能力。
那么过去的那段时光，那沾满鲜血的九千多条性命，他到底都在干什么？
喜欢某颠婆的恋爱日志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某颠婆的恋爱日志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