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着眼前强撑笑颜却止不住颤抖的少女，那压抑的抽泣声像锤子一样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抓住她肩膀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从紧握变为一种无力的支撑，仿佛他自己也需要借此站稳。
“……对不起。”
干涩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带着沉重的挫败感。
“我明明……早就该发现的。”
他回想起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那些细微的、如同瓷器开裂般的“噼啪”声，那时他只以为是外界的杂音，或是战斗中的寻常动静。
他选择了相信那份侥幸，相信她真的能游刃有余，而不是在燃烧自己。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纱奈抬起手，用手背用力擦过湿润的眼角，试图抹去那不争气的痕迹，声音还带着哽咽，却努力想重新拼凑出一点往日的语调。
“是我……擅自做了让学长担心的事……还、还在这里说这些任性的话……”
上条看着她还泛着水光的湛蓝色眼睛，那里面的落寞和强装的坚强让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份沉甸甸的痛惜与无力感暂时压下，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他抬起手，有些笨拙地、用指腹轻轻擦过她另一侧眼角残留的湿意，随后，他将银色的少女轻轻的揽入怀中。
“没有下次了，”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意，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立下誓言，“以后……绝对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知道吗？”
纱奈在他的怀微微颤了一下，温热的感觉自他胸口化开，随即，她轻轻点了点头，鼻音浓重地应了一声：
“……嗯。”
他们只是在彼此的呼吸声中，短暂地依偎在这份带着痛楚的宁静里。
上条仔细的感受着怀中的少女，思绪却飘回了之前和少女长姐的某一次谈话。
那是枫第一次为他讲述水无月家的现状，也是他了解纱奈的开始。
……
当时，他并未完全理解那句话背后所代表的血腥与残酷。
一个以「幸福」为信条的家族，究竟能做出怎样的事情。
咖啡厅的冷气似乎变得更冷了。
“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这句话如同一声闷雷，在上条当麻的脑海中炸开。
一个家族……一代人……只剩下两个人？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所带来的血腥与残酷的想象，枫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依旧以一种事不关己般的轻松，开始为他勾勒“水无月家”那庞大而模糊的轮廓。
“我想你也有听过‘水无月’这个名字吧？”
“额……好像吧？”上条挠了挠脸颊，眼神有些游离，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因为他对这个名字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印象。
而枫则是无奈的耸了耸肩，随后非但没有不满，反而露出了微笑。
“好吧好吧，起码证明你不会被世俗所诱惑了。”
枫的话让上条脸色一红，不过他能听出枫的语气中并没有嘲讽之意。
她喝了一口面前的冰咖啡，然后像是完成了一项必要的铺垫，开始用一种不想介绍，但却是必要工作的机器口吻介绍起来：
“水无月财团，或者说，大家更习惯叫我们‘水无月家’。明面上的生意嘛，覆盖范围还算广——高端精密制造、生物制药、新兴能源开发、全球物流网络……哦，当然，最重要的是和学园都市的合作关系。”
她列举着这些足以撼动世界经济格局的产业，语气却平淡得像在念一份与她无关的财务报表。
“旗下有几个你或许在广告上见过的品牌，比如那个主打‘生命优化’这种没半点用处的保健品，还有那几个奢侈腕表和定制珠宝线……”
她每多说一项，上条当麻就不自觉地微微缩一下脖子。
他虽然对具体名号不敏感，但这些词汇本身所代表的财富、权势与科技力量，如同无形的壁垒，在他和那位银发少女之间缓缓升起。
他感觉自己就像误入巨人国度的渺小存在，刚才还能正常交谈的心态，正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悄悄侵蚀。
他端着杯子的手甚至有些僵硬，原本觉得尚可的饮料，此刻尝起来也莫名失去了味道。
枫显然注意到了他细微的变化，她叙述的语速未变，但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以及一丝……淡淡的不耐烦。
终于，在又列举了一项关于“推动清洁能源革命”的宏大计划后，她停了下来，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
“呵……”
她抬起眼，看向显得有些局促的上条，脸上那层商业化的微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直率、甚至带着点不忿的神情。
“算了，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听着就没意思，骗骗外人还行。”
她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要亲手撕开那层光鲜的伪装：
“我直接告诉你吧，上条小弟，剥开这些层层包裹的华丽外壳，水无月家最初、也是最坚实的根基——”
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是军火。”
“水无月家崛起的标志便是军火，以发达的标准来看，水无月家只能算个年轻势力，几乎是在近几十年内快速崛起的。”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上条却能从中听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一个靠着战争和冲突滋养壮大的家族，却把「幸福」挂在嘴边，是不是觉得很讽刺？”
上条一瞬间竟不知道作何感想，在听到枫亲口所说的是军火时他一时间竟没什么实感，未经历过战火年代的他甚至在心里默默想的都是“电影上的军火世家大多也没什么好结局啊”这种事。
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能理解这些话真正的含义。
但枫却不会等他，只是平淡的说着，只有此时上条才感受到枫确实和纱奈紧密相连的姐妹。
“在外人看来，或许只是个凭借军火贸易迅速崛起的‘暴发户’，势力范围勉强触及半个地球，与那些古老家族相比，除了钱与权确实强以外，倒是年轻的很。”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但若从我们这一支最初的理想与血脉源头算起，我们也已经行走了数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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