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我盯着石壁上计时的刻痕,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哑仆无声地递上一杯水,我摇了摇头,胃里像是塞满了冰冷的石头。
就在辰时将至未至的那一刻——
沉重的石壁再次缓缓滑开!
清晨刺目的天光涌入,勾勒出一个挺拔却带着浓重疲惫的身影。
萧玄曜站在洞口,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劫后余生的沉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胜利。
他的朝服上沾染着更多的血迹和尘污,左手随意地用布条吊着,显然又添了新伤。但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存在。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我的脸上。
四目相对。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我,极其缓慢地,伸出了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
如同一个无声的召唤,一个郑重的确认。
我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不顾一切地抓住他冰凉的手,仿佛抓住救命的浮木。
他紧紧回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痛我,却又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
“结束了?”我声音发颤,几乎听不见。
“暂时。”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父皇……驾崩了。遗诏……立孤为新君。”
他的语气平淡,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洞穴里。
所有人瞬间跪伏在地,包括那名暗卫首领。
唯有我,还站着,还紧紧抓着他的手,怔怔地看着他。
新君……皇帝?
他微微用力,将我拉近身前,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我的额头,呼吸交融,带着血与火的气息。
“林晚,”他极低地、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里面带着无尽的疲惫,却又有一丝奇异的暖意,“孤回来了。”
“你的‘报表’,孤准了。”
洞穴内死寂无声,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新君。这两个字像沉重的玉玺,砸在每个人心头。
他额头抵着我的,温热与冰凉交织,疲惫与胜利共存。那句“你的‘报表’,孤准了”,带着血火的灼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承诺,烫得我心尖发颤。
短暂的静默后,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先帝驾崩,新君初立,这并非终结,而是另一场更为凶险博弈的开始。京城此刻,怕是已血流成河。
萧玄曜缓缓直起身,尽管脸色苍白,左臂吊着,但那双扫视众人的眼睛,已淬炼出属于帝王的、不容置疑的威仪。
“即刻清理此处,分批撤回京城。收敛形迹,依计行事。”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冰冷的杀伐决断。
“遵旨!”暗卫与众人领命,迅速而无声地行动起来,如同精密的器械开始运转。
他这才看向我,目光落在我依旧抓着他衣袖的手上,眸色深了深,却并未拂开,反而用未受伤的右手反手握住我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明确的占有和牵引。
“跟紧孤。”他低声道,不容置疑地拉着我,走向洞穴更深处一条更为隐秘的通道。
这条通道远比我想象的更长,更加曲折,空气潮湿冰冷,只有壁上零星镶嵌的萤石散发着幽绿的光芒。他走在我前面半步,背影在幽光中显得挺拔而孤寂,握着我的手腕成了这黑暗中唯一的暖源和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弱的天光。出口掩藏在一处瀑布之后,水声轰鸣,隔绝了内外天地。
几名早已等候在此、作樵夫打扮的暗卫无声出现,递上干燥的衣物和易容用的药物。萧玄曜熟练地迅速改换装束,掩去一身华贵与伤痕,变成一个面色蜡黄、带着几分病气的普通行商。
他甚至亲自拿起一些药膏,示意我转身,在我脸上涂抹揉按,改变轮廓肤色。他的指尖带着药膏的凉意,动作却异常专注仔细,呼吸拂过我的耳廓。
“京城九门已戒严,各处关卡盘查极严,尤其是寻找……‘失踪’的东宫近侍。”他低声解释,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们需从漕运码头混入运粮船队进城。”
易容完毕,他看着我的新面孔,似乎满意了些许,却又极快地蹙了下眉,指尖无意般掠过我耳后。
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下的、他自己耳后那个细微的凸起,似乎几不可察地悸动了一下。
他迅速收回手,转身吩咐暗卫:“按计划行事。”
我们混入一队真正的粮商之中,押送着几车看似普通的粮袋,朝着京城漕运码头而去。一路上,盘查果然极其森严,官兵拿着画像,仔细核对每一个年轻女子的面容。但萧玄曜的安排天衣无缝,我们的路引、货单毫无破绽,易容也足够高明,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数道关卡。
然而,就在即将到达码头,混上早已打点好的货船时,异变陡生!
一队盔明甲亮、明显不同于寻常守城官兵的禁卫军突然出现,拦住了所有通往码头的路口,为首的将领眼神锐利如鹰隼,手中赫然拿着我的画像!画像虽因易容有所偏差,但那神态轮廓,竟有七八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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