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黑得纯粹，浓得化不开。只有头灯的光柱在盘根错节的林木间切割出有限的空间。
巴图在前头带路，他那一瘸一拐的步子在山路上却异常稳健，像头熟悉每一寸领土的老山豹。他一手提着那把沉重的“轮胎扳手”，另一只手还不忘时不时摸一下怀里的酒壶，仿佛那是他的护身符。
“陆头儿，前面就是三号点，是个塌了半边的老洞，以前采矿留下的。”巴图压低声音，之前的醉意全无，语气冷静得可怕，“信号是在洞口附近断的。”
我微微点头，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已蔓延过去。月光在我脑中构建出清晰的三维图像：洞口弥漫着一股淡薄但阴冷的能量场，像是某种精神干扰。洞内深处，有三个微弱的人类生命体征，被一层粘稠的、带着恶意的能量包裹着，正在缓慢衰弱。
“里面有东西。”我平静地陈述，“不是野兽。是一种……喜欢吸食恐惧和精神力的能量生命体，你可以理解为‘山魈’的升级版。”
巴图脚步一顿，扭头看我，眼神里没有质疑，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凝重。“能搞？”
“能。”我言简意赅，“你主攻，我策应。用我给你的那玩意儿砸它，效果比子弹好。”
巴图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森然：“就等您这句话呢！”
我们悄无声息地摸到洞口。那股阴冷的能量场试图侵蚀我们的意志，但靠近我身边就如同冰雪遇上熔岩般消融。巴图打了个寒颤，眼神却更加凶狠，他猛地把酒壶掏出来，仰头灌了一大口，哈出的白气都带着烈酒的灼热。
“妈的，给老子醒醒神！”他低吼一声，整个人气势再度攀升，仿佛那口酒不是麻醉剂，而是狂化药剂。
洞内传来细微的、如同指甲刮擦岩石的窸窣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啜泣，直往人脑子里钻。
“装神弄鬼！”巴图骂了一句，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身形快得完全不像个有旧伤的人。
我跟在他身后，如同一个幽灵。头灯的光柱扫过洞壁，能看到一些扭曲的、仿佛活物阴影在蠕动。
“小张！老王！”巴图吼着，声音在洞穴里回荡。
深处的啜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锐的、直刺灵魂的嘶鸣！一道模糊的、由阴影和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触手，猛地从暗处射出，直刺巴图面门！
巴图瞳孔一缩，但他没有后退，反而腰部发力，拧身，将手中那沉重的“轮胎扳手”如同甩鞭一样砸了出去！动作朴实无华，却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精准与狠辣！
“给老子滚！”
扳手砸在阴影触手上，并没有实物碰撞的声音，却爆开一团无形的冲击波！那触手如同被烙铁烫到，发出凄厉的尖啸，猛地缩了回去。扳手上刻印的隐匿符文微微一闪，一丝“归寂之光”的属性被引动，对这类能量生命体造成了可观的伤害。
“咦？这玩意儿真带劲！”巴图惊喜地看了一眼扳手，随即眼神更加凶悍，“还有吗？一起上！你巴爷爷还没热身呢！”
暗处，更多的阴影触手蠕动着，交织成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罩了过来，冰冷的恶意几乎要凝结成霜。
巴图毫无惧色，反而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把酒壶往腰带上一别，双手握住扳手，摆出了一个类似打棒球的姿势。
“陆头儿，您瞧好了！”
就在这时，我“恰好”被一块松动的石头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向前扑去，看似慌乱地挥舞着手臂。
“小心！”
在我“无意中”挥舞的手臂带动下，一缕微不可查的“心火”余烬如同火星般飘散出去，精准地落在了那张阴影大网最核心的几个能量节点上。
没有巨响，没有强光。那张气势汹汹的阴影大网，就像被投入烈火的蛛网，瞬间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连那刺耳的嘶鸣都戛然而止，仿佛被掐住了脖子。
洞内恢复了寂静，只有头灯照耀下的尘埃在飞舞。
巴图保持着挥棒的姿势，愣在原地，眨了眨眼：“……就这？我还没发力呢，它就倒下了？”
我没理他的嘟囔，走到洞穴深处，看到了三个蜷缩在地上、眼神惊恐涣散的勘探队员。我蹲下身，手指在他们额头轻轻一点，一丝温和的“心火”暖流涌入，驱散了他们精神上的污染和恐惧。
三人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
“巴……巴图大哥……”
巴图赶紧走过来，把酒壶递过去：“来，喝一口，压压惊！”他看着我，眼神里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了一种深藏的、难以言喻的震撼。他或许没看清我刚才具体做了什么，但他绝对感受到了那股瞬间净化一切的、难以理解的力量。
他凑近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比的确认：“陆头儿，您要建的那支队伍……就是干这个的，对吧？”
我看着他，不置可否：“能喝酒，能打架，还能带路。巴图，回去之后，有个康复训练，有点苦，来不来？”
巴图看着地上那三个逐渐恢复的队员，又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酒壶，最后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如同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头狼。
他挺直了腰板，尽管旧伤让他这个动作有些艰难，但那股子精气神，已经完全不同。
“来！必须来！只要管酒，刀山火海，跟着您干了！”
我点点头，转身走向洞外。
“走了，回去卸货。你的酒，我车里还有。”
身后，传来巴图嘿嘿的笑声，以及他挨个拍打队员后背、吹嘘自己刚才多么神勇的声音——当然，他巧妙地隐去了我“不小心”绊倒的那一段。
看着远处勘探队依稀的灯火，我心里给巴图的评估又加了一条：粗中有细，知进退，懂分寸。
西南“朱雀部”的副队长，这第一块拼图，算是稳稳落下了。
而我的冷藏车，还得继续它的旅程，去物色下一个，或许是个爱打游戏的宅男，或许是个街溜子，或许是个话痨程序员……
谁知道呢？这人间，藏龙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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