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撞上摄像头的瞬间,镜头表面泛起一圈涟漪。那机械手臂微微震颤,掌心的微型装置发出短促的蜂鸣,随即熄灭,整条臂膀如断线木偶般垂落,砸进焦土。
陈砾喉咙发紧,肩上的伤口不断渗血。他单膝撑地,左手搂着阿囡,右手颤抖着摸向系统界面。指尖触到那层灰绿色的屏幕,输入指令:“调取……全部储存能量。”
系统卡了几秒,弹出一行字:[宿主生命体征低于阈值,是否强制启动?]
他咬住牙关,用拇指狠狠按下“是”。
体内最后一丝力气被抽走,眼前发黑。但他能感觉到,空间农场深处有东西动了。
那颗一直未启用的“复活麦种”,缓缓升起,穿过农场边界,浮现在裂缝上方。它只有米粒大小,通体金黄,表面流转着微弱的光晕。
陈砾闭眼,以意念催动。
麦种爆开。
亿万光点倾泻而下,像一场无声的雨。它们落在地面,融入空气,钻进每一寸干裂的土壤。光芒所过之处,扭曲的藤蔓停止蠕动,退化成普通的枯草;半埋在土里的变异兽骨骼发出轻响,皮肉重组,轮廓拉长——一张张人脸从畸变中挣脱出来,睁开了眼睛。
远处,一只正扑向人类的辐射狼突然僵住。它的利爪缩回指节,毛发褪去,脊背弯曲,最终跪倒在尘土里。那人抱着头,发出嘶哑的哭声。
光雨继续扩散。
张莽站在三步之外,右臂仍是机械义肢,电子眼闪烁红光。他看着自己的手掌,金属外壳下竟有细小的绿芽钻出,顺着关节缝隙蔓延,形成麦穗状纹路。他猛地抬头,望向荒原尽头。
两个身影正朝这边走来。一高一矮,脚步踉跄,衣服破烂。
他认出来了。
那是他找了十年的女人和孩子。
张莽的手抖得厉害。他抬起机械臂,想要上前,又怕吓到她们。直到那个小女孩看清他的脸,尖叫一声“爸爸”,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他跪下了。
膝盖砸在地上,机械臂重重捶地,发出闷响。女人扑上来抱住他,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三人抱在一起,身上的辐射斑块开始脱落,像是旧壳被剥开,露出底下新生的皮肤。
没人说话。只有哭声,在这片死寂多年的土地上回荡。
陈砾仍坐在原地,意识模糊。他听见周围传来动静——有人在喊名字,有人在求救,更多人在痛哭。那些曾被改造、被吞噬、被遗忘的人,一个个从废墟里爬出来,摸着自己的脸,确认自己还是人。
阿囡在他怀里动了一下。
她睫毛轻颤,慢慢睁开眼。瞳孔先是左黄右紫,几秒后归于纯粹的黑色。她抬手摸向颈侧,声音很轻:“它……不见了。”
陈砾低头看去。
那枚沙漏形胎记正在发光,边缘逐渐虚化,像被风吹散的灰烬。最后一点光浮起来,碎成星尘,随风飘走。
与此同时,天空短暂浮现一道环形光影,如同巨大的指环横贯天际。几秒后消失。
系统提示跳出:[共感视野即将关闭,是否上传记忆?]
陈砾没有犹豫。他选择“全部留存”。
他知道,有些画面不该丢。
她第一次叫他“爸”时结巴的声音;
她在暴雨夜里钻进他大衣的体温;
她拿着玻璃碎片当镜子,笑着说自己是“最亮的小石头”。
这些都被存进了系统深处。
他喘了口气,想站起来,左腿义肢陷在土里,一时拔不动。他只能靠右手撑地,一点点挪动身体。
肩上的血还在流,滴在脚边的泥土上。可就在这片被血浸过的地上,一株嫩芽破土而出,迎着光雨轻轻摇晃。
系统界面突然震动。
老式的屏幕裂开,碎片化作光点升空。新的界面浮现——一片立体星空图,悬浮在他面前。无数光点分布在黑暗中,每一个都标注着编号与距离。
低沉的声音响起:[基因锁已解,文明重启协议生效]。
陈砾望着那幅图,久久未语。
他知道,这不是终点。
他伸手,将腰间的军刀拔出。刀刃早已卷口,沾满血污。他用尽力气,将它插入身前的土地,作为一根临时的旗杆。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地平线。
那里,第一批恢复人形的幸存者正互相搀扶着走来。他们中有老人,有孩子,有曾经拿刀砍向彼此的敌人。现在他们都停了下来,望着天空残留的光痕,望着那株从血土中长出的绿芽。
一个人蹲下,抓起一把土闻了闻,忽然笑了:“这土……还能种东西。”
旁边的人跟着蹲下,用手搓了搓土壤,点头:“嗯,松软。”
又一人解开背包,倒出几粒发霉的豆子:“试试?”
他们开始挖坑,埋种,浇水。动作生疏,却认真。
陈砾看着这一幕,嘴角动了动。
阿囡靠在他身边,慢慢站起身。她仰头望着星空图,轻声问:“那些光点……都是可以去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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