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过后,京城的喧嚣渐渐平息,但京西皇庄甘薯大获成功的消息,却如同秋日里的一把火,越烧越旺。亩产数倍于粟麦的“祥瑞”之名不胫而走,连带着摄政王妃林微微“天赐慧心”、“擅农事工巧”的名声也传扬开来。朝堂之上,质疑之声虽未绝迹,但在实打实的产量面前,也弱化了许多,更多的是观望和暗中盘算。
谢无岐似乎有意借此机会进一步巩固成果。这日,他来到墨韵斋,对正在整理各地试点庄田反馈文书的林微微道:“甘薯收获已毕,成效斐然。本王意欲在府中设一‘甘薯宴’,邀宗室勋贵、六部重臣及家眷一聚,一为庆贺丰收,二来……也让那些人亲眼见识见识此物。”
林微微闻言,心中了然。这是要将甘薯的“祥瑞”之名坐实,并借此展示摄政王府的功绩和掌控力,同时也是对她的一种公开肯定和抬举。她立刻应下:“王爷思虑周全,妾身定当尽心筹备。”
“嗯。”谢无岐颔首,“宴席菜肴,以甘薯为主,配以时令菜蔬即可,不必奢华。如何烹制,你拿主意。”他将主动权交给了她。
林微微心领神会,这是要突出甘薯本身,而非王府的奢靡。她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妾身明白。甘薯可蒸、可煮、可烤,亦可磨粉制糕、酿酒,滋味各异。妾身会安排厨下,做出几样精巧别致的菜点,既显其风味,又不失王府体面。”
“可。”谢无岐表示同意,又道,“宴席那日,你需在场。”
“是。”林微微垂首。她知道,这场宴会,她亦是主角之一。
接下任务,林微微立刻忙碌起来。她亲自去了厨房,与掌勺的大师傅商议菜单,定下了蒸甘薯、蜜汁烤薯、甘薯糯米圆子、甘薯叶清炒、甘薯粉制成的晶莹剔透的“金玉羹”等几道主菜点心,又配了用甘薯酿造的清甜低度的“瑞露酒”。每道菜她都仔细交代了做法和摆盘要求,务求色香味俱全,又能凸显甘薯的本味。
同时,她也让常信从皇庄调来几筐品相最好的甘薯,洗净晾干,准备在宴席上当众展示。她还特意吩咐,将一些蒸熟放凉的甘薯切成小块,用竹签插好,作为宴席前后的零嘴小食。
筹备期间,谢无岐虽未再过问细节,但林微微能感觉到,王府上下对此事极为重视,人手物资调配顺畅无阻,显然是他早已吩咐下去。这种无声的支持,让她心中安定。
甘薯宴这日,秋高气爽,摄政王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宗室亲王、郡王、公侯、六部堂官及其家眷,但凡收到请帖的,几乎悉数到场。许多人与其说是来品尝新奇,不如说是抱着好奇、审视乃至打探虚实的目的而来。
宴会设在中路最大的“集英堂”。堂内布置得华贵而不失雅致,最引人注目的,是堂前空地上堆成小山状、红皮黄心、饱满硕大的甘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视觉冲击力极强。宾客们抵达时,无不驻足观看,啧啧称奇。
林微微今日穿着一身杏子红蹙金海棠花宫装,发髻上簪着谢无岐所赐的凤凰衔珠步摇,既不失王妃威仪,又衬得她容颜娇艳,气度从容。她与谢无岐一同在堂前迎客,举止得体,应对自如,引得不少命妇暗中打量,目光复杂。
谢无岐一身墨色常服,神色平静,与前来道贺的宾客寒暄,偶尔与林微微低语一两句,姿态亲近自然,无形中彰显着对她的重视。
安郡王携王妃到场,见到那堆甘薯,皮笑肉不笑地对谢无岐道:“摄政王殿下真是好兴致,这‘祥瑞’之物,果然气势不凡呐!”话中带刺。
谢无岐淡然回道:“皇叔过奖。天降祥瑞,佑我大周,乃陛下洪福,臣等幸甚。”四两拨千斤,将功劳归于小皇帝,堵住了安郡王的嘴。
安郡王妃则拉着林微微的手,假意亲热:“王妃妹妹真是能干,竟能种出这般稀罕物事,姐姐今日可要好好尝尝!”眼神却在她发间的步摇上扫过,闪过一丝嫉恨。
林微微微笑以对:“郡王妃谬赞,不过是托王爷洪福,庄户辛勤罢了。”
宴会开始,一道道以甘薯为主的菜肴点心流水般呈上。蒸甘薯软糯香甜,蜜汁烤薯外焦里嫩,甘薯圆子Q弹爽滑,金玉羹晶莹剔透,甘薯叶清嫩爽口……尤其是那瑞露酒,清甜甘洌,带着独特的薯香,引得宾客们纷纷举杯品尝,赞不绝口。席间,林微微还让侍女将插好的熟甘薯小块分送各桌作为茶点,更添趣味。
酒至半酣,气氛热络起来。不少官员开始认真询问甘薯的种植习性、产量、储存之法,林微微早有准备,一一耐心解答,言辞清晰,条理分明,既不过分夸大,也不藏私,展现出扎实的功底和务实的态度,令一些原本持怀疑态度的官员也渐渐改变了看法。
谢无岐坐在主位,并不多言,只偶尔与身旁的重臣交谈几句,目光却不时落在应对自如的林微微身上,眸中深处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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