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初刻,辉发河上的晨雾还未散尽,乳白色的水汽缠绕着古城残垣,将一切都蒙上一层纱。观星台遗址前临时清扫出的空地上,已摆好一张紫檀木棋枰,两侧各设一把圈椅。椅后三步,各立着四名护卫——康熙身后是大内侍卫,彼得一世身后是近卫军。
楚宁立在棋枰侧后方三步处,这个位置很微妙:既在双方护卫圈内,又不属于任何一方。她看着两位皇帝从不同方向走来——康熙身着石青色常服,外罩貂绒斗篷,虽连日奔波面色疲惫,但步伐沉稳,帝王气度不减;彼得一世则是一身深绿色军便服,未戴任何饰物,腰间佩剑也是普通制式,唯有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锐利如鹰。
两人在棋枰前站定,相互打量。语言不通,但目光里都读懂了彼此:这是两个统治着庞大帝国的男人,一个在东方已坐了近四十年龙椅,一个在西方正用铁腕推行改革。
“陛下先请。”康熙做了个手势,用的是满语,但动作足够清晰。
彼得一世也不推辞,在客位坐下。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皮囊,倒出棋子——不是围棋,也不是象棋,而是一种黑白相间的西洋棋。
“国际象棋。”楚宁低声对康熙解释,“西洋诸国流行的棋戏。”
康熙微微颔首,在对面落座。他对这棋并不陌生,南怀仁当年曾教过。但此刻,他看向楚宁:“宁姑娘,你来做记谱官如何?”
这是个聪明的安排。记谱官位置在棋枰侧方,既能看清棋局,又能随时观察双方。楚宁应了声“遵旨”,在侧边小凳坐下,铺开纸笔。
彼得一世摆好棋子,看向康熙:“赌注,陛下想好了?”
康熙示意通译转述:“朕若胜,罗刹军退回尼布楚以西,十年内不得东侵。”
“朕若胜,”彼得一世直视康熙,“黑龙江以北的毛皮贸易专营权归罗刹,且——贵国需允许罗刹学者入钦天监学习。”
最后一条让康熙瞳孔微缩。钦天监关乎历法、天象,乃国之重器。但他只沉默片刻,便点头:“可。”
棋局开始。
最初的十几步波澜不惊。彼得一世走的是标准开局,康熙应对谨慎,双方都在试探。楚宁运笔如飞,不仅记下每一步棋,还记下两人落子时的细微表情——彼得一世每走一步都会下意识用指节轻叩桌面,那是思考时的习惯;康熙则会在对方落子后闭目三息,再睁眼时目中已有决断。
第十七个回合,彼得一世突然弃马,将己方的骑士孤军深入送进黑方阵营。康熙执黑,盯着那个送上门来的白骑士,没有立刻吃子,反而调遣皇后后退,加固后防。
“陛下为何不吃?”通译转述彼得一世的疑问。
“诱饵太香,恐是陷阱。”康熙淡淡道,目光扫过棋盘,“你的骑士在此,看似孤立,实则与左翼主教形成犄角。朕若贪吃,你的主教下一步便可将军抽车。”
彼得一世眼中闪过赞许。他没有否认,只是将另一只骑士也向前推进,形成双马压境的攻势。
棋局进入中盘,杀机四伏。楚宁却注意到,彼得一世的手又开始轻叩桌面,但频率比刚才快——他在着急。而康熙虽然面色如常,但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显然心力消耗极大。
她悄悄看向观星台方向。按照约定,午时她要与彼得一世去开启机关。但现在刚过巳时,还有大半个时辰。
“宁姑娘。”康熙忽然开口,目光仍盯着棋盘,“你可知这西洋棋里,最厉害的是哪枚棋子?”
楚宁一怔:“学生以为……是皇后?横竖斜皆可走,威力最大。”
“错了。”康熙移动自己的国王,避开一次将军,“最厉害的是国王。哪怕只剩一兵一卒,只要国王还在,棋局就不算输。”他抬眼看向彼得一世,“治国也是如此。变法也好,打仗也罢,只要君主不倒下,国祚就还在。”
彼得一世听罢通译,忽然笑了。他用俄语说了句什么,通译犹豫片刻才转述:“沙皇陛下说……国王虽重要,但若只知躲在王城里,迟早会被将死。真正的君王,应该像骑士——能越过障碍,直取要害。”
他话音落,棋子也落。白方皇后突然长途奔袭,直插黑方腹地,与先前送死的骑士形成合围之势!
康熙脸色一变。这一着太过冒险,皇后深入敌阵,若不能速胜,便是白白送死。但此刻棋盘上,黑方国王已被三子围住,左右皆无退路。
时间仿佛凝固。晨雾渐散,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在棋盘上投出斑驳光影。
康熙的手指悬在国王上方,久久未落。
就在此时,观星台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不是爆炸,而是巨石摩擦的轧轧声!所有人转头望去,只见八角石台正东方向的浅色石板,竟自行向一侧滑开半尺,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机关自行启动了?!
楚宁猛地起身,怀中寅三掌印滚烫如火。她瞬间明白:辰时三刻已过,北斗星与天狼星的方位达到特定角度,触发了地下的自动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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