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的心沉了沉。私下查访,意味着不是公事,是私事。谁有这么大的权力,能调动人手跨省查访一个普通民女?
“姑娘,”陈氏压低声音,“您可听说过……粘杆处?”
楚宁的手一抖。粘杆处——雍正朝设立的特务机构,专司监视、侦查、暗杀。但现在是康熙三十八年,粘杆处应该还没成立……不对,如果历史记载有误,或者胤禛早就在暗中培植势力……
“您是说……”
“我只是猜测。”陈氏的声音更低了,“那些人行事作风,不像朝廷官员,倒像……暗探。”
暗探。楚宁想起那些锦衣卫、东厂的故事。这个时代虽然没有明确的特务机构,但皇子、权臣私下培养眼线,是常有的事。
“陆少奶奶为何告诉我这些?”楚宁问。
陈氏看着她,眼神复杂:“因为姑娘救过陈家。也因为……我不希望那些人,毁了徽州的安宁。”
她站起身:“姑娘,钱您收着。若有一日需要离开,这些钱能帮您。我该走了,太久会引起怀疑。”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姑娘可知道城西有个‘听雨轩’?”
楚宁摇头。
“那是个茶馆,老板姓沈,是我娘家的旧识。”陈氏说,“若姑娘遇到急事,可去那里。就说……是杭州陈家的人。”
说完,她福了福身,带着小丫鬟匆匆离去。
楚宁站在门口,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灯笼的光晕里。手里的荷包沉甸甸的,不只是钱的重量。
正月十六,学堂照常开课。
方承志来得最早,在院子里背书。楚宁出来时,见他背的是《诗经·小雅》里的句子:“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喜欢这一句?”楚宁问。
方承志转过身,行礼:“先生早。学生只是觉得……这句子很应景。”
楚宁看了看院中的雪。昨夜的雪不大,薄薄一层,衬得梅花更艳。
“是啊,”她轻声道,“雨雪霏霏……离人未归。”
方承志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楚宁问。
“先生,”他犹豫了一下,“昨日放学后,我又看见那个人了。”
“灰衣人?”
“不是。”方承志摇头,“是个女人,三十多岁,穿着青色棉袄,在巷口卖绣品。但我注意观察,她一个时辰都没卖出一件,却不时往学堂这边看。”
女人?楚宁皱起眉。又多了个监视者?
“你确定她在看学堂?”
“确定。”方承志说,“她还跟路过的人打听,问学堂里教什么,先生是什么人。”
楚宁的心紧了紧。监视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说明对方加派了人手。这不是好兆头。
“承志,”她说,“谢谢你来告诉我。但以后,你不要再观察这些了。太危险。”
“先生,”方承志抬起头,眼神清澈,“学生不怕。先生待学生好,学生想帮先生。”
楚宁心里一暖,摸摸他的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读书。只有读好书,将来才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
方承志点点头,但眼神里还有些不甘。
上午的课,楚宁教《论语》。讲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时,她特意多解释了几句:“君子行事光明磊落,所以心胸坦荡;小人算计太多,所以总是忧愁。做人,当学君子。”
孩子们似懂非懂,但都认真听着。只有方承志,眼神若有所思。
下课时,楚宁让其他孩子先走,单独留下方承志。
“承志,”她说,“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先生请讲。”
楚宁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块碎银,约莫十两:“这些钱,你帮我收着。若有一日……若有一日我有什么不测,你把这些钱交给你母亲,就说是我资助你读书的。”
方承志的脸色变了:“先生为什么说这种话?那些人……他们要害先生?”
“不一定。”楚宁微笑,“只是以防万一。你年纪小,不会引人注意。这钱放在你那儿,比我这儿安全。”
方承志接过布包,握得紧紧的:“先生放心,学生会藏好。但先生……一定要平安。”
楚宁点点头,送他出门。
看着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楚宁心里有些酸楚。这个孩子,聪慧又敏感,将来必成大器。只是不知道,她还能教他多久。
下午,楚宁去了听雨轩。
茶馆在城西一条僻静的街上,门面不大,但很雅致。黑漆木门,青瓦白墙,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写着“听雨”二字,字迹清秀,像是女子所书。
楚宁推门进去。里面很安静,只有三两个客人在喝茶。柜台后站着个中年妇人,四十来岁年纪,穿着素色衣裙,正在擦拭茶具。
“客官喝茶?”妇人抬头,笑容温和。
楚宁走过去,轻声道:“请问,沈老板在吗?”
妇人打量她一眼:“客官找沈老板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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