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带着那筐可能藏有药渣“证据”的竹篮离去后,楚宁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并未松弛,反而因未知的等待而更加焦灼。每一刻都变得漫长难熬,她既期待胤禛那边能尽快查出药渣的真相,又恐惧那真相是她无法承受之重。
胤禛关于“炭火熏笼”、“陈郁之气”的提醒,像一根细刺扎在她心头。承乾宫进入深秋,殿内早已开始使用炭盆取暖。贵妃畏寒,暖阁内地龙加上两个铜鎏金葵花式手炉,日夜不息。内务府近来“格外关照”送来的那些银炭,确实比往年的更耐烧、无烟、且有一股淡淡的松木清香,瑞姑姑查验过,并无异样,便一直在用。
楚宁开始格外留意这些炭火。她仔细观察炭盆燃烧时的火焰颜色、烟雾,甚至趁添加炭块时,悄悄拿起一块尚未点燃的银炭仔细嗅闻、查看。炭质坚实,纹路清晰,除了那点松香,并无其他古怪气味。焚烧后的灰烬也洁白细腻,似乎并无问题。
然而,她并未就此放弃。若真有人想通过熏蒸之法做手脚,未必会在炭块本身留下痕迹,也许会混入某些极其微量、燃烧后才释放效用的东西。或者,问题不在炭,而在与炭盆一同使用的熏香、药材,或是殿内通风不足导致的“浊气”积聚?
她想起吴医士曾建议,贵妃病室需“空气流通,勿使药气、炭气久滞”。当时只觉是寻常医嘱,如今细想,或许别有深意。
这日,楚宁在整理暖阁窗台时,发现紧挨着炭盆的那扇窗户的缝隙边缘,积了薄薄一层黑色的细灰,与寻常灰尘颜色不同。她用手指捻起一点,触感细腻,凑近闻了闻,除了炭火气,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闷浊气息。她心中警铃微作,不动声色地将这点灰烬用帕子小心包起。
午后,老太医照例前来请脉。诊毕,他沉吟片刻,对瑞姑姑道:“娘娘脉象仍显浮涩,心火不降,肺气壅滞。秋燥是一因,然室内久闭,炭火熏蒸,亦恐助长虚火,滞塞气机。老朽开方稍作调整,加重清润降气之品。此外,”他看向瑞姑姑,语气郑重,“务请多开窗通风,每日至少两个时辰,炭盆不宜离榻过近,娘娘贴身的手炉,暖意适度即可,勿要过热久捂。”
这番话与胤禛的提醒不谋而合。瑞姑姑连连称是,心中对室内通风一事更加重视起来。老太医又嘱咐了几句饮食禁忌,便起身告辞。吴医士照例留下整理记录,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墙角炭盆和紧闭的窗户。
楚宁送老太医出门,返回时,正听见吴医士状似随意地对瑞姑姑道:“学生观娘娘面色,潮红不退,舌尖亦可见细微红点,确是虚火内扰之象。炭火燥烈,最易耗伤阴液。学生听闻,早年宫中曾有贵人体弱,因冬日密闭烤火过甚,反致咯血之症。贵妃娘娘凤体贵重,确需万分小心。”
瑞姑姑闻言,脸色微变:“竟有此事?多谢吴太医提醒。”
楚宁在一旁听着,心中疑窦更深。吴医士这话,是出于医者本分的提醒,还是……在暗示什么?他特意提及“早年宫中贵人体弱……咯血”,是泛指,还是有所特指?这与那“因果”流言中的“报应”之说,是否存在着某种隐秘的关联?
她忽然想起,贵妃托付的那块染血的旧布……那暗红的痕迹,会不会就是……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又过了两日,平静被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
晌午时分,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慌慌张张跑到承乾宫门口,被守卫拦住。他声称是八阿哥府上的,有急事求见承乾宫管事的姑姑。瑞姑姑闻讯出来,那小太监扑通跪下,带着哭腔道:“姑姑救命!我们爷……八阿哥他今早忽然晕厥,至今未醒!府里乱成一团,太医说是急火攻心,邪风入体,用药也不见起色!福晋急得不行,想起……想起早年贵妃娘娘曾赐过一些安神救急的秘制丸药,不知……不知宫中可还有留存?若能求得一粒半丸,或可救急!”
八阿哥晕厥病重?楚宁和瑞姑姑俱是一惊。八阿哥正值盛年,向来以温文尔雅、注重养生着称,怎会突然病重至此?还来承乾宫求什么“早年秘药”?
瑞姑姑皱眉道:“贵妃娘娘卧病已久,宫中诸事早已不理,何来秘药?便是早年有些赏赐,也是寻常之物,岂能当作救急之用?你们该全力延请太医诊治才是!”
那小太监磕头不止:“太医束手啊!福晋说,当年良妃娘娘在时,曾提及贵妃娘娘仁厚,或有珍藏……求姑姑看在八阿哥一片孝心、往日对娘娘恭敬的份上,好歹帮着问问,找找……哪怕一点希望也好!” 他涕泪横流,情状凄惨。
瑞姑姑心乱如麻。八阿哥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良妃之事余波未了,只怕又会掀起新的风波。但贵妃这里哪有什么“秘药”?即便真有,贵妃如今这般情形,又岂能随意将入口之物赠人?更何况,这“秘药”之说,来得蹊跷。
“你且回去,禀明福晋,非是承乾宫不愿相助,实是无能为力。请福晋再延名医,或速速奏明皇上才是正理。”瑞姑姑硬着心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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