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楚宁轻声回应,报出这个名字时,心里仍有些异样。
简单的交流打破了沉默。春禧性格活泼些,一边干活一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宁楚姐姐,你说……咱们以后,能见到皇上吗?还有那些阿哥爷们?”
楚宁手一顿,目光掠过院墙上方的天空,声音平静无波:“做好本分,少想这些。见到了,未必是福分。”
春禧似懂非懂,但见她神色淡然,也不敢再多问。
时间在沉默而机械的劳动中流逝。楚宁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五颜六色的绸缎,将纷乱的历史知识和忧虑暂时压下。她分拣得又快又仔细,很快她面前整理好的布料就比旁人多了不少。
临近晌午,一个穿着体面些的蓝袍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走进院子,像是来巡查的。刘公公连忙上前,点头哈腰。
蓝袍太监随意看了看几个宫女的分拣情况,走到楚宁这边时,目光在她整理得异常整齐、分类清晰的布料上停了一下,又掠过她沉静低垂的侧脸和虽粗糙却难掩清秀的眉眼。
“你,叫什么?哪儿来的?”蓝袍太监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度。
楚宁心头一紧,起身,按着记忆里的规矩福了福:“回公公的话,奴才乌苏里·宁楚,汉军旗包衣,新入宫的。”
“手脚倒挺利索。”蓝袍太监不置可否,又扫了一眼她分出的那堆“霉蛀严重”的料子,里面有几匹颜色尚可但确实有硬伤的。他忽然对刘公公道:“这批料子是准备赏给一些低位答应、常在改做衣裳的,霉蛀成这样,如何能用?内务府采买的人越发不上心了。”
刘公公连声应是,陪着小心。
蓝袍太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刘公公送他出去,回来时,看楚宁的眼神多了点别的意味,说不上是好是坏。
午饭是简单的糙米饭和不见油星的煮青菜,众人蹲在院角廊下匆匆吃完。下午,果然被安排了新活计——去御花园偏僻角落,帮着清理秋日堆积的落叶和残花。
御花园比那偏院开阔了许多,但她们活动的区域仍是边角。饶是如此,亭台楼阁,奇石古树,也已让这些初入宫闱的少女看得有些眼花,却又不敢放肆张望。
楚宁挥动着比自己还高的大扫帚,努力清扫着碎石小径上的落叶。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将朽未朽的独特气息。她正专注于不让尘土飞扬太高,忽然,一阵略显仓促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带着惊惶的对话声随风传来。
“……这可怎么好?小主子刚才还好好的,偷吃了一块奶饽饽就……”
“别说了!快,快去找人!我去回禀嬷嬷!”
“找谁?这会儿太医们……”
声音是从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传来的,似乎有两个小宫女,急得快要哭出来。
楚宁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她本不想多事,但“小主子”、“偷吃”、“不好”这几个词连在一起,结合她对清宫生活细节的了解,一个不祥的预感闪过脑海——该不会是哪个年幼的皇子或皇孙,被食物噎住了?
在皇宫里,这种事可大可小。若真是噎食,抢救的黄金时间极短。等太医赶到,恐怕……
她想起上午那蓝袍太监审视的眼神,想起刘公公微妙的态度。多管闲事,可能引火烧身。但见死不救,尤其可能是一个孩子的性命……
假山后的惊惶啜泣声更清晰了。旁边一同打扫的春禧也听到了,害怕地看向楚宁。
就在楚宁内心剧烈挣扎的刹那,一声短促的、几乎听不见的、像是被掐住喉咙的吸气声隐约传来。
不能再等了!
楚宁猛地丢下扫帚,对春禧快速低语了一句:“我去看看,你继续扫,别声张。” 不等春禧反应,她已提起裙摆,快步却尽量不发出声响地绕向假山后面。
假山后,两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宫女正围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穿着宝蓝色小锦袍、此刻脸色已涨得发紫、小手无力抓挠着喉咙的男孩,吓得魂飞魄散,只会流泪。
男孩脚边,滚落着半块精致的奶饽饽。
果然是气道异物梗阻!
楚宁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让开!” 她低喝一声,声音里的冷静和决断让两个小宫女下意识地退开半步。
时间紧迫!楚宁迅速回忆着海姆立克急救法的步骤。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尊卑礼仪,她跪下来,从背后环抱住那已经有些瘫软的小皇子,双手握拳,拇指顶住他肚脐上方,另一只手包住拳头,快速、用力地向内向上冲击。
一下,两下,三下……
两个小宫女惊呆了,她们从未见过如此“粗暴”对待小主子的方式,想惊呼又怕引来更多人看到这“大逆不道”的一幕,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楚宁心无旁骛,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手下。第四下冲击时——
“咳!哇……” 一块黏糊糊的奶饽饽残块从小皇子嘴里喷了出来,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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