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指尖悄然流逝,莫生在这个生养他的小镇作为红尘神算已近两年。七百多个日夜,足够让一个名字从嘲讽变为敬畏。那面曾经饱受嘲笑的红尘神算幡旗,如今成了小镇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标志。前来寻求指引的人络绎不绝,问题也从最初的寻猫找狗,扩展到事业抉择、投资风险、甚至一些不便为外人道的隐秘家事。莫生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抬眼看向求问者,那目光平静却仿佛能穿透人心,给出的建议往往一针见血,令人称奇。
他的银行卡里有了可观的存款,生活早已摆脱了饥寒,甚至称得上宽裕。那间破旧的小院也被修缮得整洁干净,唯有那本边角磨损的《仙人指路》和他在青石上打坐的习惯,还保留着过去的痕迹。在街坊邻里眼中,当年的疯小子已是深不可测的莫先生。然而,在这份日渐稳固的声名之下,莫生却清晰地感受到一层无形的天花板。小镇的格局太小,接触到的人和事,虽能不断验证《仙人指路》基础篇的准确性,却始终无法触及书中那些更深奥的篇章所描述的境界——诸如气运流转地脉变迁,乃至那最令他魂牵梦萦的千里因缘一线牵。
最让他感到无力和焦灼的,是对刘芸下落的追寻,陷入了彻底的停滞。两年来,他几乎尝试了书中所有可能的方法:在繁星满天的深夜,依据星象推演篇反复测算;在万籁俱寂的黎明,依照神意感应篇长时间冥想;甚至冒险使用了血脉溯源的秘术,以自身精血为引,试图捕捉那一丝微弱的血缘联系……然而,所有的努力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卦象混乱模糊,星位暧昧不明,冥想中只有无边无际的迷雾。刘芸这个名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天地间彻底抹去,不留半点痕迹。这种彻底的,比任何凶险的卦象更让他感到恐惧和无力。
他近乎偏执地反复研读各种书籍。《仙人指路》,书页几乎被他摩挲得起了毛边。或许是这份执着触动了什么,在许久未曾有动静的游历篇末尾,一天夜里,几行墨迹古朴的新字迹悄然浮现: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潭水难养真龙,浅滩岂容蛟腾?欲窥天道玄机,须踏万里红尘。山河大地皆是卦,人情冷暖总关情。困守方寸之地,徒耗光阴;云游四海八方,方得真经。
这寥寥数语,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莫生迷茫的心境。他豁然开朗:自己就像那井底之蛙,所见的天只有井口之大。想要突破瓶颈,找到刘芸的线索,必须跳出这口,去更广阔的世界中历练,在复杂的人事变迁和不同的地域气场中,寻找那冥冥中的一线契机。
决心既下,莫生便开始冷静地筹划。他仔细清点了自己的积蓄,将绝大部分钱款都存入了银行,只取出约一万元现金,作为云游初期的盘缠。这些钞票被他仔细地分成几份,分别藏在行囊的隐秘处。他联系了一位平日里为人忠厚、颇受尊敬的邻居老张,将一笔数万元的钱款郑重托付给他。
张叔,莫生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托付之意,这笔钱,烦请您日后代为照看镇外山脚下周正爷爷的坟墓。定期清理杂草,添些祭品,让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能得个清静安稳。
老张虽感意外,但见莫生神色坚决,便也点头应承下来。莫生没有透露自己的去向,只说是要外出游历一段时间,让老张别给别人透露。他打包的行囊极其简单:几件换洗的普通衣物(那件红色道袍被他小心地叠放在最底层)、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那本视若性命的《仙人指路》,以及一个装着他全部家当的银行卡和少量现金的贴身腰包。他没有选择现代化的拉杆箱,而是用一个半旧的、颇有古意的帆布背包,这更符合他游方者的身份。
他选择了在一个秋雨绵绵、夜色深沉的晚上悄然离开。这样的天气,街上行人稀少,更不易引人注意。
离别的夜晚,秋雨淅淅沥沥,冷冽的雨丝带着深秋的寒意。小镇笼罩在雨幕和夜色中,显得格外寂静。莫生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小院,锁上门,将钥匙压在了门口熟悉的石墩下。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外套,背着那个帆布包,撑着一把黑伞,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雨夜之中。
没有告别,没有回头。伞沿滴落的雨水,在空旷的街道上敲打出孤单的节奏。他的脚步踏过湿漉漉的石板路,坚定地走向小镇边缘的长途汽车站。他买了一张最早前往省城的夜班车票。坐在候车室冰冷的塑料椅上,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灯光,他知道,一段全新而未知的旅程即将开始。前路是吉是凶,他无从预知,但内心深处那份寻找刘芸的执念,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
第二天,雨过天晴,人们发现莫生没有营业。起初并未在意,只当他临时有事。然而,一天、两天、三天过去,莫先生依旧没有出现。拨打他的手机,提示已关机。一种莫名的失落和猜测开始在小镇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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