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洞是彻底没法待了。
那“活山”虽然被郑平安豁出大半条命、搭上几乎全村妖力的一记超规格“灾厄冲击波”给干懵了,暗红色的腥臭“血液”流成了小溪,气息萎靡不振,但所有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缓过劲来绝对是十倍百倍的疯狂报复,不死不休!留在原地,就是等死。
狗胜这次难得地没犯浑,郑平安用尽最后力气说出“搬家”俩字,它立刻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嗷嗷狂吠,上蹿下跳地催促刚鬣、黄三爷它们赶紧收拾家当。
说是家当,其实寒酸得可怜,主要就是郑平安那些视若珍宝、装着各种浆液和粉末的瓶瓶罐罐,以及所剩无几的酸硫浆原料,外加妖兽们啃剩的、准备磨牙的骨头棒子,以及铺窝用的、已经发霉的干草。
整个搬迁过程鸡飞狗跳,混乱不堪:猴妖们上蹿下跳,把那些又酸又涩的果子用大树叶胡乱打包;野猪妖们吭哧吭哧,费力地扛着粗糙笨重的石锅石碗;黄三爷则贼眉鼠眼,趁机把几颗私藏了许久、亮晶晶的小石子偷偷塞进胳肢窝的绒毛里。
郑平安被两个还算忠心的熊妖用树枝和兽皮临时扎成的简陋担架抬着,脸色灰败得像蒙了一层死灰,气息微弱,怀里却紧紧抱着那面多了几道清晰裂纹、灵气全无的铜镜。
这次强行催动远超负荷的“大招”,代价惨重得超乎想象。
他不仅元气大伤,感觉身体像个被戳破的皮囊,空空荡荡,连那向来如影随形、让他倒霉透顶的“灾厄”晦气,都似乎被抽干了,暂时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连灵魂都在颤抖的虚弱和冰冷。
那铜镜更是惨不忍睹,摸上去跟一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废铁片没区别,镜面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分崩离析,变成一堆碎片。
“军师,咱们……咱们往哪儿搬啊?”狗胜凑到担架旁,狗脸上难得露出了真实的忧虑和茫然。
它虽然莽撞,但也清楚这次捅的篓子有多大,黑风洞是彻底成了是非之地。
郑平安全凭一点残存的本能和对危机的模糊感应,虚弱地抬了抬手指,指向了东边。
“往……那边走。找个……易守难攻,地势险要,最好……气息杂乱荒僻点的地方。”他气息微弱得像游丝,说完这几个字就耗尽了力气,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他现在这状态,别说施展什么手段,连集中精神感应一下铜镜都做不到了,跟个半死不活的废人没两样。
于是,这支由狗胜陛下领导的“妖兽大军”,瞬间变成了拖家带口的“妖兽难民队伍”,拖拖拉拉,垂头丧气,朝着东边未知的、更加荒凉的山林深处进发。
一路上,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没了郑平安鼓捣的“酸硫浆”生意带来的微薄收益和狗胜日常画大饼式的咋咋呼呼,这群原本就纪律涣散的乌合之众显得更加落魄,活像一群被撵出家门的丧家之犬。
偶尔遇到几个不开眼、想趁火打劫的小妖团伙,都被心情极度恶劣、正愁没处发泄的刚鬣和黄三爷带着一群同样憋着火气的妖兵迎头痛击,揍得屁滚尿流,算是勉强维持住了一点摇摇欲坠的士气。
艰难跋涉了七八天,穿过一片毒瘴弥漫、泥泞不堪的沼泽地后,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从潮湿的绿色地狱变成了干枯的红色荒原。
地势开始剧烈隆起,出现大片大片光秃秃的、呈现出暗红、灰黑或铁锈色的狰狞岩石山峦,怪石嶙峋,如同巨兽的骸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金属锈蚀的腥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万物凋零的死寂感。植被稀疏得可怜,只有些浑身是刺的荆棘和紧贴着岩石生长的、颜色晦暗的地衣苔藓。
这里的气息确实杂乱不堪,各种贫瘠矿脉散发出的微弱辐射、早已死去的妖兽残留的腐朽妖气、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来自远古战场的陈旧死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荒芜氛围。
“这……这什么鬼地方?鸟不拉屎,连根像样的草都没有!”刚鬣不满地嘟囔着,用它的白骨钉耙狠狠戳了戳脚下坚硬如铁的岩石,溅起几点火星。
狗胜却用力抽了抽鼻子,狗眼里反而冒出一点兴奋的光:“汪!这地方好!太好了!你看这山,陡得连猴子都难爬!易守难攻!再看这味道,又冲又杂,正好能把咱们身上的妖气掩盖得严严实实!军师,你看这地方咋样?够隐蔽吧?”
郑平安被喧闹声惊醒,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了看四周如同被烈火焚烧过又遗弃了千万年的荒凉山峦,感受了一下那贫瘠、杂乱、令人心安理得不会有大妖惦记的气息,用尽力气微微点了点头。
这地方,穷山恶水,灵气匮乏到令人发指,估计连最不挑食的妖兽都懒得来此定居,正好适合他们这群残兵败将、惊弓之鸟躲藏起来舔舐伤口。
队伍最终在一处背风的、有着天然巨大岩石屏障作为掩护的狭窄山谷里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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