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平安的“酸硫浆”买卖,在妖界这潭深不见底、气味浓郁的死水里,总算砸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荡起了一圈带着硫磺味儿的涟漪。
虽说换不回真金白银,但能用那些酸倒牙的果子,换来妖兽们的特产、劳力,甚至是一点点基于“这玩意儿闻着就不好惹”的朴素敬畏,这日子,竟比在发电厂天天担心被炸上天、出狱后捡垃圾都遭狗嫌弃时,多了几分脚踏实地的……酸爽。
他那歪歪扭扭、堪称妖界违章建筑典范的作坊,规模也稍稍扩张了些。
两头黑熊成了固定工,还多了几只被“酸硫浆”广告吸引过来、想找点活干混口饭吃的猴妖,负责上树摘果子。
郑平安给他们定了条铁律:不准偷吃,违者扣光工钱。
猴妖们虽然抓耳挠腮、馋涎欲滴,但在郑平安以及他身后狗帝权威的双重威慑下,倒也勉强遵守,只是摘果效率时高时低,取决于它们偷懒被发现的频率。
这日,郑平安正捏着鼻子,指挥猴妖们把新一批发酵好的、气味堪比生化武器的酸果浆液倒入石池,准备进行关键的硫磺混合步骤。
这步火候掌握不好容易引发小型爆炸,就听见林子外传来一阵骚动。
负责外围警戒的一只野猪妖,吭哧吭哧、连滚带爬地冲进来,獠牙上都沾着泥:“报,报告军师!不好了!外面来了几个……长得人模人样、骑着大鸟的怪家伙!说要见管事的!”
骑着大鸟?人模人样?郑平安心里咯噔一下。这妖界地盘,除了品种各异的妖兽,难道还有别的访客?他擦了擦手上沾着的、浆液,示意熊妖抄起“家伙”,跟着野猪妖往外走。
酸果林外,景象确实违和。
三位不速之客站在那里,画风清新得像是误入野兽派画展的工笔水墨。
当先一位老道,身着月白道袍,纤尘不染,长须飘飘,面容清癯得仿佛只吸风饮露,手持一柄拂尘,仙风道骨。
脚边立着一只神骏异常的白鹤,眼神灵动剔透,一看就是吃特供饲料的。
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些的,也是道袍加身,但气质远不如老道出尘,更像跟班。
这组合,跟周围龇牙咧嘴、毛发旺盛、气味感人的妖兽们一比,简直像是P图时图层没对齐,硬塞进来的。
那老道看见郑平安出来,目光在他那张堪称“地质灾害现场”的脸和一身混合了煤灰、硫磺、果浆的劳保服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打了个稽首,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无量天尊。贫道玉玑子,昆仑炼气士。云游至此,见此地……气息混杂浊烈,却有异光隐现,五行流转颇为奇特,故来一探。阁下是此间主人?”
昆仑炼气士?郑平安脑子有点卡壳。
这修仙剧本怎么乱入到妖界片场了?他定了定神,学着对方的样子拱了拱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像推销清洁剂的:“在下郑平安,在此地……经营点小生意,糊口而已。不知仙长驾临,有何见教?”
他心里疯狂吐槽:异光?该不会是我煮酸硫浆锅底烧糊冒的黑烟吧?
玉玑子微微一笑,目光却如探照灯般扫向郑平安身后那简陋得心酸的作坊,鼻子几不可察地微动了一下:“见教不敢当。贫道观阁下这方寸之地,虽看似……质朴无华,却隐隐有五行生克、化浊为清之妙。尤其那硫火烈气,与木酸精华相激相融,竟能生出涤荡污秽之奇效,构思倒是……别具一格。”
他说得文绉绉,但意思很明白:你这土法化工,原理我懂,有点意思。
郑平安一愣,哟呵,行家啊!这老道一眼就看穿了他这山寨作坊的核心技术?
他赶紧把谦虚模式开到最大:“仙长谬赞了,瞎鼓捣,混口饭吃,上不得台面。”
玉玑子拂尘轻摆,步入正题:“贫道游历四方,除魔卫道,亦寻有缘之人点化。观阁下……”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盯着郑平安的脸,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不对劲的东西。
下一秒,他身形一晃,快如鬼魅,竟已到了郑平安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指尖泛着淡淡清光,不由分说按在了郑平安的额头上!
郑平安吓得一哆嗦,想后退,却发现那两根手指看似轻飘飘,却重若千钧,根本动弹不得。
一股清凉却带着穿透力的气流顺着他额头涌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竟让他有种被“内窥”的感觉。
玉玑子收回手,脸上讶异之色更浓,甚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凝重:“奇哉!怪哉!阁下这身骨相……竟是万中无一、千年难遇的‘灾厄骨’!”
“灾……灾厄骨?”郑平安摸着还有点凉意的额头,一脸懵圈。
这名字听着就跟他的人生履历一样,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不错。”玉玑子神色肃穆,仿佛在宣布一个医学噩耗,“寻常人骨骼,或清奇或平庸,总有其定数。而你之骨相,却似天生沟壑,专引灾祸戾气汇聚,命途多舛,坎坷磨难如影随形。此乃修行界公认的……废骨,绝难承载灵气,踏入仙途者万中无一,且多早夭横死。可阁下竟能活至今日,还在此地……经营此等营生,实乃异数中的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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