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合拢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那甜腻中带着一丝诡异的熏香无声无息地弥漫在空气中,吸入肺腑,让人产生一种轻微的晕眩与放松感,仿佛所有的紧张与焦虑都在被缓缓抽离。
同来的几名巫族女子眼神居然逐渐变得迷离,没过多久她们便眼神无光,如同一具具木偶。
她们乖巧的坐在地上等待提线的木偶师来操控她们。
唐棠与小影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屏住呼吸,以内息之法减缓了呼吸频率,同时暗自运转灵力,抵御着这迷香的侵蚀。
由于二人的体质,这香虽对他们略有干扰,但也不至于完全影响他们的意识。
“这香有问题,”唐棠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
“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能令人麻痹心神,失去本身的神智。”
小影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房间。
四壁光滑,除了那扇进来的门外,
并无其他出口,顶壁也只有几个不起眼的、用于透气的缝隙。
他走到门边,指尖轻轻触摸门缝与合页处,感受着其上微弱的能量流动。
“门被下了禁制,强行破开会立刻惊动外面。”他低声道。
唐棠则走到房间中央,蹲下身,仔细感知着地面。
“这宫殿依山而建,山体岩石厚重,但……”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几块看似寻常的石板,侧耳倾听,
“……下方似乎有空隙,回声有异。只是不知下面是否有孔洞。”
就在这时,门外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和交谈声,由远及近。
“……大人吩咐了,子时带她们去‘月池’。”
是那个素衣男子的声音,依旧带着令人不适的阴柔。
“这次怎么这么急?往常不都要养几日,去了杂气再说吗?”
另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问道。
“哼,你懂什么?大人说这次的这几个体质特殊的很,今夜是难得的月华最盛之时……哼哼。”
素衣男子的笑声带着某种令人不祥的意味,“看好她们,别出了岔子。”
脚步声渐渐远去。
唐棠和小影屏息凝神,将门外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月池?子时?”唐棠眉头紧锁,”哎,小影,巫族修炼要借助月之精华,这狐狸怎么也要借助这月光。”
小影面色凝重:“狐妖吸食月华与生灵精气乃是常事。
我们巫族只需要借助自然之力,月之精华不过只是其一,两者怎能一概而论。”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唐棠先前敲击过的那几块回声有异的石板上。
唐棠会意,重新俯身,指尖在石板上细细摸索,左敲右叩。
忽然,一块巴掌大小的石板应手而开,其厚度虽不足以穿透地板,但下方竟藏着一方已然泛黄、沾染着斑驳暗沉血迹的布料。
唐棠小心翼翼地将那染血的布帛取出,移至烛台旁。
在跳动的火光下,她将布帛缓缓摊平于桌案,那些原本模糊的斑驳痕迹,顿时显露出用鲜血书写的、触目惊心的字句。
“我知道我的时日已不多了,但无论如何,我也想要人知道,我曾存在过,曾到过这里。”
唐棠的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句地念出,小影静立一旁,面容沉肃,凝神静听。
“我好想回家,我好想我的娘亲和哥哥。他们一定在四处寻我,日夜悬心吧?
若有缘人得见此信,并能活着离开这里,恳请给我的家人带个口信:安然不孝,此生无法在母亲膝前尽孝了。
万望哥哥代我照顾好母亲,撑起家门。”
唐棠与小影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沉重。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念了下去:
“下面所述之事,请勿告知我的家人。
我记录下来,只为这世间有人能知晓我们是如何而来,又在此遭受了何等非人的折磨。”
“我本名安然,南栖汾县人士。
家中虽不富贵,父母兄长却待我如珠如宝。
母亲常说,我的相貌尽挑了她与爹爹的好处长。
年少时,我常为此暗自得意,如今方知,于我这般寻常人家的子弟而言,容貌出众,并非幸事。”
“我被自小一同长大的友人出卖了。
神灵教的人盯上了我,他们买通了我视若兄弟的朋友,让他把我从家中约出来,并在我的饮食中下药。
待我昏迷不醒时,他们便将我掳离故乡,甚至带出了南栖。
押送我的人亲口告诉我,我那朋友得了他们不少好处,而他背叛我的理由之一,竟是嫉妒之心。
他嫉妒我容貌远胜于他,无论行至何处,我的存在总会让别人忽视他的所有。
没有人在意他,喜欢他,而他把这一切的不公平归咎于我的存在……
哈哈哈……这是何等荒谬又可悲的理由?仅仅因为这莫名,毫无根据的嫉恨,他便亲手葬送了我的一生啊!
我们那日一共六人被带至此地,其中还有三名不满二十的少女。
而我们的作用就是献祭。
献祭之时,我们的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一个个身如傀儡,对发生的一切懵然无知。
待我醒来,才知……活下来的仅我一人。
而理由也是同样的可笑,我的容貌入了那妖女的眼,所以她不惜自己缺损一部分功力,给我留了口气。
而其他五人,皆被吸尽精血,化作了干尸。
我,被留下了一线生机,苟延残喘。
然而,你们可知,这般活着,远比死去更加痛苦煎熬!
那妖女将我囚禁豢养,待我身体稍复,便迫我饮下秘药,日夜凌辱,将我当作她的玩物……
还让我亲眼目睹,他们是如何让一批又一批和我们有同样遭遇人,从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一具具枯瘪的干尸。”
“天可见怜,我不知是如何熬过那一日又一夜的。
他们说我不知好歹,若肯顺从,日子便会好过许多。
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
“如今,我的身子已油尽灯枯,那妖女想必也快对我失了兴趣。
我离解脱……应当不远了。就这样吧。”
烛火摇曳,映照着布帛上干涸的血字,也映照着唐棠与小影凝重的面庞。
那字里行间浸透的血泪与绝望,沉甸甸地压在寂静的石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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