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
粘稠滚烫的空气裹挟着浓烟,视野里只剩下扭曲、跳动的猩红与焦黑。
宁静的村庄在唐棠眼前化作一片炼狱,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每一寸土地,吞噬着熟悉的轮廓。
人影在火光中翻滚、挣扎,面容模糊不清,听不到任何呼喊,只有那一张张因极致痛苦而扭曲变形、无声嘶吼的脸。
每一帧都像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她虚悬的心上!
*咻——!*
一道冰冷的流光毫无预兆地撕裂灼热的空气,如坠落的寒星,瞬间穿透了她虚无的胸膛!
“呃啊——!”
唐棠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乱地擂动,仿佛刚刚被粗暴地拼凑完整,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的痛楚。
冷汗浸湿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又是这个梦……十数年如影随形,真实得每次醒来都让她恍惚不知身处何地。
这哪里是梦?分明是一部纠缠不休的惊悚片,在她脑海里反复上演。
“美女们!明天就放假啦!回家的票都搞定没?”
书桌前,正对着镜子描眉的胡心悦声音雀跃,打破了宿舍里沉滞的空气。
“我买的明天的。”
“我后天走。”
室友们慵懒的回应像锚点,终于将唐棠飘散的魂魄拽回现实。
对,要放假了。眼前这充满温度的宿舍,才是真实的。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梦魇残留的冰冷从肺腑中挤出。
胡心悦仰头看向上铺惊魂未定的唐棠,眼底划过第N次惋惜:
这脸蛋,这身段,这无微不至的温柔劲儿……怎么就不是个男的呢?
不过是男的也轮不到自己吧?
有她在,宿舍里其他女生的光芒都得黯淡几分。
可……真让她走,又舍不得。
她甩甩头,假装娇声娇气:“亲爱的,没事吧?做噩梦了?这都大天亮了,做白日梦还这么惊悚?”
唐棠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做梦的时候天还没亮呢,现在是……余震。”
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哑。
胡心悦嘿嘿一笑:“我还要待两天,你呢?”
“明天一早走。”
“唉……又一个多月见不着了,我会想你的……”
胡心悦拖长了调子,话音未落,立刻招来几道锐利的眼刀,几乎要在她身上戳出洞来。
“嘁,在学校也没见你多黏糊,跟你男朋友约会的时间比跟我们说话都多!”
一个室友撇嘴。
“渣女!别来骗我们唐棠纯洁幼小的心灵!”
另一个立刻补刀。
胡心悦夸张地捂住心口,翘起兰花指假意抹眼角:“亲爱的,她们都欺负我!你要替奴家做主啊。”
唐棠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这日常上演的戏码早已免疫:“好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帮谁都不忍心啊……”
小小的空间里,笑闹声瞬间冲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高铁疾驰,窗外的景色模糊成流动的色块。
唐棠靠着冰冷的窗玻璃,失神地望着外面飞速倒退的笔直树干。
它们很像家乡的白杨,却又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沉甸甸的思绪,如同挣脱束缚的潮水,汹涌漫上心头。
母亲温柔的笑靥,清晰得如同昨日。
她本是无根的浮萍,却幸运地飘落进一个温暖的港湾,温柔坚韧的母亲,豁达宽厚的父亲。
母亲像个永不疲倦的陀螺,在工作和家庭间精准旋转,将日子擦拭得锃亮,饭菜烹煮得馨香。
她和父亲心安理得地享用着这份关怀,从未想过母亲背后的辛劳,仿佛那是天经地义。
这份“天经地义”,在高二那年戛然而止。
母亲病倒了。
她和父亲笨拙地接过母亲的角色,才第一次真切地触碰到了生活那琐碎的一切。
原来,一件干净衬衫背后是无数次的搓洗熨烫;
一顿可口饭菜之下是精心的采买和烟熏火燎。
她曾那般理所当然地汲取着母亲的养分,像个懵懂而自私的孩童。
后来,母亲走了。
那个亦母亦友、包容她一切的灵魂,带着她的不舍,永远地沉入了寂静。
一股尖锐的酸涩猛地冲上喉头,眼眶瞬间滚烫。
唐棠猛地仰起头,用力吸气,将翻涌的泪意死死压回心底。
车厢里人来人往,不能在这里哭。
只是这强忍的痛楚,比哭出来更磨人。
大学,像一道分水岭。
落寞的父亲渐渐有了新的笑容,新的家庭。
父亲将老屋留给了她,也曾邀请过自己搬过去一起住。
她只是摇头,笑容淡淡:“我能照顾好自己,爸。有空就去看你们。”
那个有父亲和阿姨的家,很好,但终究是“客居”。
只有这里,有母亲气息残留的角落,才是她灵魂深处认定的“家”。
推开家门,一室洁净,纤尘不染。
手机铃声几乎同时响起。
“唐棠,到家了?”
“嗯,爸,刚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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