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在州牧府后院的卧房里醒来时，头痛欲裂。昨夜那场大宴的记忆像碎片一样涌入脑海——法正刺眼的笑容，西川旧臣们隐忍的目光，自己喝醉时的狂态...每一幕都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来人。”他声音沙哑。
陈到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醒酒汤：“主公，诸葛军师寅时就在书房候着了。”
刘备接过汤碗一饮而尽，热流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神智清明了几分。他想起昨夜拉住诸葛亮手时问的那句话：“明天按功劳封赏众人，是否能够挽回人心？”
当时诸葛亮只是点头，没有说话。现在想来，那点头里有多少是认可，多少是无奈？
“更衣。”刘备起身，“去书房。”
书房里，诸葛亮正对着西川户籍田册出神。烛光映在他脸上，照出眼下的淡淡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见刘备进来，他起身行礼。
“孔明坐。”刘备在他对面坐下，直入主题，“昨夜孤失态了。”
这话说得坦诚，反倒让诸葛亮准备好的劝谏都堵在了嘴边。他沉默片刻，才道：“主公新得西川，难免欣喜。只是...”
“只是寒了西川士人的心。”刘备接过话，苦笑，“孤知道。所以今日封赏，不仅要赏荆襄旧部，更要厚赏西川归顺之臣。你看如何？”
诸葛亮展开手中册籍：“臣彻夜翻阅成都府库及没收田宅簿册。刘璋父子经营三代，积蓄颇丰。府库有金三万斤，银五万斤，钱二十亿，锦缎绸绢三十万匹。田宅方面，仅成都周边，可没收的豪族庄园就有一百二十余处，良田十五万亩。”
这些数字让刘备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西川富庶，但没想到富庶至此。
“若拿出三成赏赐功臣，”诸葛亮继续道，“足以让所有人满意。关键是...如何分配。”
“你说。”
“臣以为当分四等。”诸葛亮蘸了茶水，在案几上画了个圈，“第一等，从龙之功。云长镇守荆州，当为首功；翼德、子龙征战四方，次之。此三人，各赏金千斤，银两千斤，钱五千万，良田五千亩，宅邸三处。”
刘备点头：“应该的。”
“第二等，破川之功。黄汉升取广汉，魏文长随主公入川，马孟起虽新降但劝降刘璋有功。此三人各赏金五百斤，银千斤，钱三千万，良田三千亩，宅邸两处。”
“马超...”刘备沉吟，“是否太重？他毕竟是新降之将。”
“正因是新降，才要重赏以安其心。”诸葛亮正色，“且马超在羌胡中威望极高，厚待他，将来取凉州时大有裨益。”
“有理。继续。”
“第三等，守土之功。霍峻、孟达守葭萌关三月，当重赏；严颜虽降，但威望素着，且主动开江州，也当厚待。此三人各赏金三百斤，银五百斤，钱两千万，良田两千亩，宅邸一处。”
“第四等...”诸葛亮顿了顿，“西川归顺之臣。黄权、刘巴、吴懿、张肃等，虽无功，但代表西川人心归附。各赏金百斤，银三百斤，钱千万，良田千亩，宅邸一处。”
刘备听完，沉思良久：“那法正、彭羕等暗通款曲之人...”
“不宜公开重赏。”诸葛亮摇头，“昨夜主公已抬举太过。今日若再厚赏，西川旧臣必生怨怼。可私下赐以珍宝，许以高位，但田宅金银，不宜过厚。”
这话说到刘备心里去了。他昨夜借着酒意抬举法正，今晨醒来已觉不妥。说到底，背主之人，可用，但不可太过倚重。否则今日他们能背刘璋，明日...
“就依孔明所言。”刘备拍板，“辰时升堂，当众封赏。”
朝堂封赏
辰时正，成都州牧府正殿。
与昨夜宴会的随意不同，今日的朝堂庄严肃穆。刘备端坐主位，头戴远游冠，身着绛纱袍，完全是诸侯王的仪制。左右文武按品阶站立，鸦雀无声。
诸葛亮第一个出列，宣读封赏诏书。
当念到关羽“金千斤，银两千斤，钱五千万，良田五千亩”时，张飞在队列中咧嘴笑了。但当念到自己也有同等赏赐时，他反而愣了愣，挠挠头，小声对旁边的赵云说：“俺老张要那么多田干啥？”
赵云以眼神示意他噤声，心中却想：这是主公在定规矩——从龙之臣，永远在最前面。
接下来是黄忠、魏延、马超。马超听到自己的赏赐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转为释然。他出列谢恩，声音洪亮，但眼角余光扫过对面西川旧臣时，那眼神复杂难言。
然后轮到霍峻、孟达、严颜。
霍峻身上还带着伤，被两名侍从搀扶着出列。听到赏赐时，这位守关三月的硬汉眼眶红了：“末将...愧不敢当。”
“伯邈不必过谦。”刘备亲自下阶扶起他，“若无你死守葭萌，我军安有今日？”
接下来是西川旧臣的封赏。黄权、刘巴、吴懿...一个个名字念过去，赏赐虽不如武将丰厚，但也足以让全家富贵三代。更重要的是，刘备给了他们官职——黄权仍为别驾，刘巴为治中，吴懿为牙门将军...皆居要职。
当念到张肃时，殿内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广汉太守张肃，赏金百斤，银三百斤，钱千万，良田千亩，宅邸一处。另...”诸葛亮顿了顿，“加封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关内侯！虽然是最低等的侯爵，但这意味着张肃从罪臣之兄，一跃成为有爵位的人了。更重要的是，这是在告诉所有人：张松的事，过去了。
最后，是法正和彭羕。两人各赏金五十斤，银百斤，钱五百万，良田五百亩——比西川旧臣还少。但刘备补充了一句：“孝直、永年（彭羕字），另有重任，日后另赏。”
这话说得含糊，但聪明人都听懂了：这两人要的是权，不是钱。主公给了他们期待。
封赏接近尾声的时候，赵云出班跪倒：“主公新得西川，无寸功于百姓，正值人心惶惶之时，似有不妥。不如把田宅返还百姓，以安其心。”
一时全殿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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