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伫立在新野北门前的土岗上,白色战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目光死死盯着远处渐行渐远的魏军仪仗。那具承载着夏侯兰遗体的棺椁,在魏军士兵的护送下缓缓移动,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心头喘不过气。
他腰间的青霜剑还残留着战场的寒气,剑鞘上溅落的血渍早已凝固成暗褐色的斑块。在乱军之中,张飞丈八蛇矛穿透夏侯兰胸膛的瞬间,仿佛赵云亲眼所见一样,夏侯兰那熟悉的面容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眼中最后一丝光亮随着鲜血的喷涌渐渐熄灭。那一刻,赵云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手中的长枪险些脱手。
夏侯兰与他自幼一同在常山郡的乡间长大,两人一起爬树掏鸟窝,一起下河摸鱼虾,也曾一起在田埂上挥舞着木杆,憧憬着将来能驰骋沙场,建功立业。那时的夏侯兰性子温和,总爱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云哥”。后来天下大乱,两人失散,赵云投身公孙瓒麾下,夏侯兰却辗转投了曹操,在夏侯惇麾下。多年来,他们各自在乱世中挣扎,虽偶有听闻对方的消息,却始终未能再见一面。
“没想到,再见竟是这般光景。”赵云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指尖触及之处,尽是冰冷的触感。他知道,在这乱世之中,各为其主,兵戎相见本是常事。可当昔日的发小倒在自己人的枪下,那份锥心之痛,终究难以释怀。
他想起儿时夏侯兰曾对他说,将来若有一天两人沙场相遇,定要手下留情。那时的他们只当是戏言,从未想过会真的有这么一天。张飞性情刚烈,下手毫不容情。赵云心中既有对夏侯兰的愧疚,也有对张飞的埋怨,更有对这乱世的无奈。
“赵将军,天凉了,主公请您回营歇息。”一名亲卫轻声提醒道。
赵云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战场的狼藉。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断裂的兵器散落其间,暗红色的血迹染红了大片土地。这场胜利,来得太过惨烈。刘备麾下本就只有几千兵马,经过这一战,损失过半,将士们个个面带疲惫,眼中满是倦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痛,迈步向大营走去。营中随处可见包扎着伤口的士兵,他们或坐或卧,低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赵云走过一座座营帐,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场惨胜,不仅让刘备集团元气大伤,更让他失去了一位儿时的挚友。
与此同时,刘备正在中军大帐内草拟给刘表的战况报告。他眉头紧锁,手中的毛笔在纸上迟迟未能落下。帐外传来士兵们的咳嗽声和呻吟声,每一声都像针一样刺痛着他的心。
“主公,该如何向刘荆州禀报?”糜竺站在一旁,轻声问道。
刘备放下毛笔,长叹一声:“如实禀报吧。虽胜,然损兵折将,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再战矣。”他语气中满是无奈,眼中带着一丝愧疚。
糜竺迟疑道:“主公,这般禀报,恐刘荆州怪罪。”
刘备摇了摇头:“怪罪也罢,责罚也罢,事实如此,何必隐瞒。”他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缓缓在纸上写下战况。他详细描述了战斗的过程,如实汇报了兵马的损失情况,最后写道:“今我军损失惨重,将士疲惫,粮草短缺,已无力再与曹军争夺宛城,恳请主公指示。”
写完之后,刘备将信交给糜竺:“速派心腹之人送往襄阳。”
“是。”糜竺接过信件,转身离去。
刘备走到帐外,望着天边的残阳,心中满是感慨。他自涿县起兵以来,辗转多年,虽心怀天下,却始终颠沛流离,未能拥有一块稳固的根据地。如今依附刘表,寄人篱下,处处受制于人,心中甚是憋屈。
几日后,刘备派去的使者带回了刘表的回复。刘备心中忐忑,连忙打开信件查看。信中写道:“玄德贤弟此次大败曹军,挫其锐气,甚好甚慰。吾已知你军损失惨重,特拨粮草万石,兵器千件,以资军需。望你军好生休整,日后再图大事。”
刘备看完信件,心中稍稍安定。他没想到刘表不仅没有怪罪他,反而还给予了物资援助。
“大哥,刘荆州此举,倒是出人意料。”关羽站在一旁,沉声说道。
刘备点了点头:“是啊,本以为他会怪罪我损兵折将,没想到竟如此宽宏大量。”
正在这时,赵云走进大营,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心中却对刘表的举动不以为然。他深知刘表此人,胸无大志,生性多疑,此次之所以如此爽快地提供援助,不过是因为刘备此战并未脱离他的掌控,反而还帮他抵御了曹军的进攻,暂时解除了襄阳的危机。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刘表便派使者来到新野,名为慰问将士,实则是来探查刘备的虚实。使者在营中四处走动,仔细观察士兵的状况和营地的部署,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刘备心中清楚使者的来意,却也只能笑脸相迎,热情款待。他带着使者查看营地,向其展示将士们的训练情况,言语间尽是对刘表的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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