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捡起水囊,拔开塞子闻了闻,是清水。他仰头喝了一口,然后递给身后的弟兄。水囊传了一圈,又回到他手里。
“孙大人。”杜建看向孙腾,“若我们归顺,真的……不追究?”
孙腾正色道:“本官以监营使之职担保。只要尔等诚心归顺,安居乐业,本官必上书陈情,免尔等之罪。若违此言,天日共鉴。”
(古人重誓,尤其官员在正式场合的誓言,有很强的约束力。)
杜建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抱拳道:“杜建愿率部众归顺,请孙大人、李将军收留!”
他身后九个骑手见状,也纷纷下马跪地。
溪水哗哗流淌,正午的阳光照在这一幕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李世欢心里松了口气,但脸上神色不变:“杜队主请起。既然归顺,便是一家人。侯二——”
“在!”
“带杜队主和诸位兄弟回营,安排饭食,腾出住处。”李世欢顿了顿,“兵器先交侯二保管,待整编后再发还。”
这是必要的防范。
杜建显然也明白,毫不犹豫地解下环首刀,双手递给侯二。其他九人也交了兵器。侯二接过,让周平帮忙拿着,自己上前拍了拍杜建的肩膀:“杜兄弟,走吧,营里炖了羊肉,管饱!”
一行人过了溪,往营地走去。孙腾走在李世欢身边,低声道:“将军,此事虽成,但后续安置……”
“大人放心。”李世欢道,“牧场正缺人手,让他们去帮胡大。一则他们有养马的经验,二杜建此人,我看可用。他在沃野镇当过队主,懂练兵,也有威信。若真心归顺,是个人才。”
孙腾点头:“将军思虑周全。只是……镇将府那边,本官该如何上报?”
“如实报。”李世欢道,“就说大人在巡查时发现一伙溃兵,晓以大义,招安归顺,现已安置在青石洼营田牧马,戴罪立功。这是大人的政绩,也是朝廷的德化。”
这话说到了孙腾心里。他脸上露出笑容:“将军说的是。”
回到营地时,消息已经传开了。流民们聚在营道两侧,好奇地看着这十个新来的“乱兵”。目光中有好奇,有警惕,也有不安。
李世欢当众宣布:“这十位弟兄,原也是戍边将士,因故流亡。如今受孙大人招抚,归顺我青石洼。从今往后,便是一家人,同吃同住,共垦荒,共御敌。若有欺凌新来者,严惩不贷!”
流民们窃窃私语,但没人公开反对。杜建等人跟着侯二去了安排好的住处,那是几间新搭的木棚,虽然简陋,但比他们这些天住的山洞强多了。
午饭后,李世欢在议事厅单独见杜建。
“坐。”李世欢指了指对面的席子,“说说吧,沃野镇到底怎么回事?”
杜建坐下,沉默片刻,开始讲述。
事情比李世欢想象的更复杂。去年秋天,沃野镇遭了蝗灾,庄稼欠收,但朝廷的税赋却加了。镇将府催逼甚急,不少军户交不起税,田地被夺。腊月时,一群被夺了地的军户聚众闹事,冲了税所,杀了两个税吏。镇将派兵镇压,杜建的队伍也在其中。
“那些闹事的,好多都是街坊邻居,有的还一起戍过边。”杜建的声音低沉,“上头让我们放箭,我下不去手。我手下不少弟兄,他们的亲戚也在人群里。后来……就乱了。有人倒戈,有人逃跑。我怕被追究,就带着愿意跟我走的弟兄跑了。”
“跑了多少人?”
“最初三十七个,一路走一路散,现在还剩二十八个。”杜建苦笑,“有些去找奔亲戚了,有些……死在了路上。”
“剩下的都在山坳里?”
“嗯。我挑了九个最能打的来见将军,剩下十九个守着老弱妇孺,都是弟兄们的家眷,一共四十多口。”
李世欢心里一震。他原以为只是一伙乱兵,没想到还有家眷。
“为什么不早说?”
“怕……怕将军不收。”杜建低下头,“二十八个能打的,您或许还愿意要。但加上四十多张老弱妇孺的嘴……”
李世欢沉默良久,终于道:“明天,把所有人都接来。”
杜建猛地抬头,眼中是不敢置信。
“青石洼不缺四十多张嘴。”李世欢站起身,“但缺真心想在这里安家落户的人。不过杜建,你得记住,人来了,就得守规矩。你的人,你管好。若出乱子,我第一个找你。”
杜建站起身,深深一揖:“杜建……谢将军!”
“别谢我。”李世欢摆摆手,“要谢,谢孙大人。没有他的官印,我今天没底气招安你们。”
这是实话,也是给孙腾做人情。
杜建离开后,李世欢叫来司马达和周平。
“杜建那边还有四十多家眷,明天接来。司马达,你安排住处,登记造册。周平,你带人去接,多带些人,以防有变。”
两人领命。
司马达犹豫了一下:“将军,一下子多出七十多人,粮食……”
李世欢说,“告诉孙大人,招安人数比他预想的多,政绩更大。让他再给镇将府写封信,说明情况,看能不能多批些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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