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四日，除夕。
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未彻底驱散海边的薄雾，谢家老宅便已苏醒。
不同于平日的悠闲，今天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忙碌而喜庆的张力。
谢凛被谢云峰早早从被窝里叫起来，美其名曰“传承家族年俗，从贴春联开始”。
“爸，这才几点？春联又不会长腿跑了……”
谢凛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地抱怨，身上还裹着厚厚的羽绒服。
“少废话！一年之计在于晨，一春之联在于贴！赶紧的，浆糊都打好了！”
谢云峰精神抖擞，手里端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盆，里面是用面粉熬制的传统浆糊。
沈隐也起了床，换上了一身苏婉提前为她准备的、带着些许中式元素的红色针织裙，衬得她清冷的气质里多了几分节日的暖意。
她站在天井里，看着谢家父子俩忙活。
贴春联在谢家，显然不是个简单的体力活。
大伯拿着长长的卷尺，精准测量着门框左右上下的距离，嘴里念念有词：
“左高三分，聚财；右低半指，纳福……嗯，刚刚好。”
二伯母则负责审查春联内容与书写：
“这‘福’字笔走龙蛇，暗合九宫流转之势，不错！是咱谢家的风骨！”
轮到往门上刷浆糊时，谢云峰挽起袖子，对谢凛道：
“看好了，小子！这刷浆糊讲究的是‘匀、薄、透’，力透纸背而不溢，黏合千年而不朽……”
他手腕抖动，刷子在浆糊盆边沿轻轻一刮，动作流畅地在门板上抹开，果然均匀无比。
谢凛看得嘴角直抽：
“爸，贴个春联而已，您这都快上升到玄学高度了……”
“你懂什么？细节见真章！”
谢云峰瞪了他一眼，随即把刷子塞到他手里。
“你来！让我看看你这些年在外面，基本功丢了没有。”
谢凛无奈接过，深吸一口气，模仿着父亲的动作，倒也做得有模有样，只是速度慢了不少。
沈隐在一旁安静看着，觉得这家人把一件普通小事都做得如同某种仪式，颇有意思。
贴完大门春联，还有各处的窗花、“福”字。
几位堂姐妹拿着剪好的精致窗花过来，贴在窗户上。
“小隐姐，这个‘锦鲤跃龙门’送你，贴在你们房间窗户上，寓意好！”
堂妹谢雨将一个特别精巧的窗花递给沈隐。
沈隐道谢接过，指尖触碰那细腻的剪工和巧思，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心意。
谢凛凑过来看了一眼，啧啧称奇：
“三姑婆的手艺真是绝了，这鲤鱼眼珠子用的怕是微雕技术吧？”
……
别墅内，节日的装饰基本完成。
彩带、气球、中国结点缀着各个角落，洋溢着喜庆。
莉娜邀请的几位主播朋友正在客厅里进行直播前的最后彩排和闲聊，气氛热烈。
然而，在这片热闹之下，莉娜的心思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越过欢声笑语的人群，精准地锁定在那个如同沉默礁石般守在客厅入口附近的身影——令狐墨。
过去的几天，莉娜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将“撩拨”二字发挥到了她大小姐能力的极致。
她记得，就在前天装饰圣诞……春节树（家里有老外，自然有点中西结合）时。
她故意踮着脚也够不到树顶的星星，然后转过身，用那种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做作但肯定可爱的语气对令狐墨说：
“喂，蹲下。”
令狐墨依言照做，眼神里是惯常的平静。
然后，在几位朋友和直播间观众的注视下，莉娜竟然直接“骑”在令狐墨的脖子上。
莉娜能清晰地感受到令狐墨身体瞬间的僵硬。
他搭在他膝盖以防她掉下去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但他依旧稳稳地站了起来，让她顺利地将星星放在了树顶。
那一刻，莉娜的心脏跳得飞快，一半是羞耻，一半是得逞的兴奋。
她甚至故意在他耳边小声说：
“稳一点呀，保镖先生~”
感受到他呼吸明显一滞。
还有昨天下午，她在厨房帮（倒）忙准备点心，故意把面粉蹭到鼻尖。
然后跑到令狐墨面前，仰起脸，凑得极近：
“喂，保镖先生，帮我擦一下，我看不见。”
令狐墨古井无波的眼底，闪过清晰的慌乱。
他身体后仰，试图拉开距离，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僵硬地抽出纸巾，轻柔地替她擦拭。
莉娜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让她一阵心悸。
诸如此类的“近距离接触”事件，在这几天一直层出不穷。
莉娜能感觉到令狐墨那份刻板的“职业距离”正在被她一点点凿开缝隙。
他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回应她无厘头要求的速度变快了，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也长了几秒。
此刻，趁着朋友们在讨论晚上直播互动游戏的间隙，莉娜悄悄将墨染流光拉到一旁阳台。
“流光姐！”
莉娜压低声音。
“我决定了，今晚吃完年夜饭，等到零点跨年那一刻，外面烟花最绚烂的时候，我就……我就跟他表白！”
她脸颊绯红，眼神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墨染流光用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看着她：
“放心，气氛组交给我们。
保证把场子烘托得恰到好处，既浪漫，又不会让你家‘门神’觉得尴尬。不过娜娜，你确定他……”
“我不确定！”
莉娜抢白，语气带着点委屈和倔强。
“但我不想再猜了！是死是活，给个痛快！大不了……大不了本小姐换个保镖！”
这话说得底气不足，眼神却下意识又瞟向了客厅门口的令狐墨。
令狐墨看似目不斜视。
实则莉娜与墨染流光的每一次“密谈”，那刻意压低的声音、莉娜时而羞涩时而坚定的表情，都像一根根细针，扎在他的感官上。
他紧抿着唇，脑子很混乱。
他忽然想起陈董那天在书房未说完的话。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全部，用心去感受。”
用心感受？
令狐墨打算，今夜除夕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找莉娜小姐问个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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