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的钩子,带着不容拒绝的疯狂,直直探入沈清微的心底。
赌上整个沈家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巨浪。沈清微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父亲刚正不阿的脸,母亲温柔的眉眼,还有兄长沈玄永远带着鼓励的笑容。
他们是她两世为人,唯一想要守护的珍宝。
她抬起头,迎上萧烬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眸子。那里面有毁灭一切的疯狂,也有着同类之间才能读懂的偏执和决绝。
退让和妥协,换不来家族的安宁。前世血淋淋的教训,她早已刻骨铭心。既然深渊就在眼前,那便只能拖着敌人一起坠落,然后在废墟之上,为家人杀出一条生路。
“王爷。”沈清微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敲在寂静的冰面上,清脆而坚定,“你说错了。”
萧烬的眉梢动了一下。
“他不是我们的猎物。”沈清微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补充道,“是我的。”
她要亲手撕开王振那张伪善的皮,要让他为母亲的故人,为德太妃,为所有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偿命。这份仇,她要亲手来报。
萧烬先是一怔,随即,他眼底的疯狂和暴戾渐渐褪去,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欣赏和……灼热。他低沉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通过两人极近的距离,清晰地传到沈清微的身上。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这个“好”字,代表着契约的最终缔结。不再是试探,不再是交易,而是以血海深仇为墨,以彼此性命为笔,写下的生死同盟。
萧烬松开了手,退后一步,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他恢复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摄政王,只是看沈清微的眼神,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冰冷。
“夜深了,我让雷豹送你回去。”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低沉,“账册的副本我会让人做好,原件你带回去,贴身收好。这是……你的战利品。”
沈清微没有拒绝。她重新将账册和血书用油布包好,紧紧抱在怀里。这滚烫的罪证,此刻已不再是催命符,而是她最锋利的武器。
走出书房,管家早已备好了暖身的姜茶和一件厚实的斗篷。
沈清微回到沈府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几乎一夜未睡,精神却异常亢奋。挽月担忧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挽月,去烧水,我要沐浴。”沈清微吩咐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再帮我准备一套见客的衣服,要素雅,但不能失了身份。”
她知道,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将不同。
接下来的几天,京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太子被废,皇后被禁足于凤仪宫,形同废后。这个消息如同一场剧烈的地震,在朝堂内外引发了持续的余波。原本依附于太子和皇后势力的官员们,一时间树倒猢狲散,人人自危。
权力的真空迅速吸引了新的窥伺者。
一直以来韬光养晦,以“贤德温良”着称的二皇子萧澈,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朝臣的视野中。他温文尔雅,礼贤下士,与太子曾经的跋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很快就赢得了一部分中间派官员的好感。
而他背后最强大的支持,来自于他的外戚——皇后的亲兄长,手握京畿部分兵权的威国公,魏雄。
妹妹和外甥的倒台,对魏雄而言是奇耻大辱,更是对他家族权势的巨大打击。他将这笔账,明晃晃地记在了风头正盛的将军府和摄政王府头上。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这日清晨,大周皇宫,太和殿。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肃穆。皇帝萧远端坐于龙椅之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经过太子一事的动荡,朝堂上空出了不少位置,也让一些原本沉寂的人物,重新活跃起来。
几项日常政务奏报完毕后,身形魁梧的威国公魏雄一步踏出,洪亮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臣,有本要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陛下,臣要弹劾护国大将军沈毅,指挥失当,致使三年前‘苍莽关之战’我大周将士死伤惨重,险些丢失西北门户!”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苍莽关之战,是沈毅将军戎马生涯中为数不多的一场惨胜。当年他率领三万将士,对抗蛮族五万大军的突袭,最终虽守住了关隘,但自身也折损近半,是沈毅心中一直的痛。此事早已定论,是蛮族狡猾,并非指挥之过。此刻被魏雄重提,其心可诛。
沈毅从队列中走出,身姿笔挺如松。他没有看魏雄,而是对着龙椅上的皇帝一拱手,沉声道:“陛下,苍莽关一战,臣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魏雄冷笑一声,咄咄逼人,“沈将军一句问心无愧,就能让那上万名枉死的将士复生吗?据臣所知,当时蛮族主力佯攻东门,沈将军却一意孤行,认定敌人会主攻地势险要的西门,并将重兵布置于此,导致东门防线薄弱,被敌军一举突破!此等刚愎自用,不是指挥失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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