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顾宴书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瓷片溅了一地。
御医战战兢兢地重复:“郡主……郡主这是喜脉,已两个月了。”
顾宴书像被定身法定住,整个人僵在那里。屋里静得可怕,只能听见玲珑压抑的抽气声——她一手捂着嘴,一手紧紧抓住榻边扶手,指节捏得发白。
“你确定?”顾宴书的声音发紧,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郡主当年的脉案你不是不知道,御医说她体质孱弱,子嗣艰难……”
“下官反复诊了三遍。”御医低着头,“脉象确是喜脉无疑。只是……”他顿了顿,语气更小心了,“郡主气血本虚,这胎象……极不安稳。若想保住,需得卧床静养至少五个月,且其间不能有半分情绪波动。”
顾宴书脸色瞬间惨白。
玲珑却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顾宴书,你听见没?我们有孩子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玲珑。”顾宴书几步冲到榻边,半跪下来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你听御医说,这胎象不稳,你的身体……”
“我不管。”玲珑用力摇头,眼泪甩到顾宴书手背上,“我要这个孩子。顾宴书,我要他。”
“可是……”
“没有可是!”玲珑第一次用这么激烈的语气对他说话,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当年大夫也说我这身子活不过二十岁,我活下来了;说我不能嫁人,我嫁给你了。现在说我不能生孩子,我偏要生!”她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你要是敢劝我不要,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
顾宴书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转头看向御医,御医苦着脸:“下官开个安胎的方子,先喝七日看看。但丑话说在前头,郡主这情况……最多三成把握。”
三成。
顾宴书眼前黑了一瞬。
送走御医后,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玲珑靠在软枕上,手还放在小腹上,眼神里有种近乎偏执的光。
“宴书。”她轻声叫他,“你记得我们成婚那晚,你说了什么吗?”
顾宴书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我说,这辈子能娶你,是我最大的福分。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
“重要。”玲珑固执地说,“我想给你留个后。顾家不能绝后,我不能……不能让你被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顾宴书勉强扯出个笑,“我顾宴书这辈子潇洒惯了,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怎么说?”
“我在乎。”玲珑的眼泪又涌出来,“每次宫宴,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那些议论‘顾尚书夫人福薄’的话……我都知道。宴书,我不只是为你,也为我自己。我想做一回完整的女人,想听孩子叫我娘亲……”
她哭得说不下去。顾宴书心如刀绞,只能把人搂进怀里,一遍遍拍她的背:“好,好,我们生。你说生就生,我陪你。”
可这话说出口,他自己心里都发虚。
三成把握,意味着七成可能会失去她。这个代价,他付不起。
当夜,顾宴书去了顾府祠堂,在父亲牌位前跪了一整夜。
天快亮时,顾尚书推门进来,看着儿子跪得笔直的背影,叹了口气:“你决定了?”
“爹。”顾宴书没回头,声音嘶哑,“我要辞官。”
顾尚书沉默了半晌:“为了玲珑?”
“为了她,也为了孩子。”顾宴书深吸一口气,“御医说要绝对静养,不能有半点情绪波动。我若还在朝中,难免有应酬、有是非。辞了官,专心在家陪她,或许能多一成把握。”
“你翰林院学士的位置,多少人盯着……”
“我不要了。”顾宴书转过身,眼睛里全是血丝,“爹,官职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真的没了。玲珑若出事,我这辈子就毁了。”
顾尚书看着儿子。这是他最骄傲的儿子,风流才子,前程似锦。可此刻跪在这里的,只是个害怕失去妻子的普通男人。
“辞官不是小事,皇上未必准。”
“我去求。”顾宴书撑着膝盖站起来,跪了一夜腿已经麻了,他晃了一下,扶着供桌站稳,“皇上若不允,我就跪到允为止。”
三日后,御书房。
天元帝看着跪在面前的顾宴书,眉头紧皱:“你要辞官?就为了在家陪夫人安胎?”
“是。”顾宴书额头触地,“内子胎象不稳,御医说需绝对静养。臣若继续任职,恐分身乏术,辜负皇恩。恳请陛下准臣辞官,专心照料家室。”
“胡闹!”天元帝把奏折往案上一拍,“玲珑那孩子的情况朕知道,朕派两个太医轮流去顾府守着就是。你正值壮年,正是为国效力的时候……”
“陛下。”顾宴书抬起头,眼圈还是红的,“臣少年时荒唐,以为人生得意须尽欢。娶了玲珑后才明白,什么功名利禄都是虚的,唯有身边那个人,才是实实在在的。她若有事,臣这辈子就活不下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