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忘川死了。
这四个字在尹桃桃脑子里盘旋了一整夜,像毒藤一样勒紧她的意识。她睁着眼躺在帐中,能听见外间苏锦尘与冷枭、红绫低声商议后续的动静,能听见江知意在隔壁压抑的哭泣,能听见荒山深夜的风声。
但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天亮时,苏锦尘掀帘进来,手里端着热粥,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喝点东西。”他在床边坐下,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
尹桃桃侧过脸。
“桃桃……”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苏锦尘的手停在半空。帐内寂静良久,他才放下碗,起身往外走。到门边时,他回过头:“我知道你怪我,怪我没有拦住他。但当时的情况……”
“我不怪你。”尹桃桃打断他,声音干涩,“怪你做什么?是他自己选的。就像你当初在山谷说的,选择留下,就要承担代价。这代价……可能是任何人的命。”
苏锦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掀帘出去了。
帐内重归寂静。
尹桃桃慢慢坐起身,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那身沾满灰土和血污的衣服。她走到帐中那面简陋的铜镜前,看见镜中人面色惨白,眼下发青,嘴角紧抿,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
这不是她。
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她——那个从现代穿越而来,自以为能改变一切,却最终连朋友都保护不了的陶燃。
她抬手摸了摸镜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夫人。”红绫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江姑娘说想见您。”
尹桃桃闭了闭眼:“让她进来。”
江知意几乎是踉跄着扑进来的。她换了身干净布衣,脸上有伤,但眼神里那种惯有的傲慢和算计全不见了,只剩一片死灰。
“尹桃桃……”她跪坐在地上,声音嘶哑,“我弟弟……醒了。冷枭把他从矿道里背出来,他还活着。”
“那就好。”
“不好!”江知意突然抓住她的裙摆,眼泪涌出来,“沈清漪死了,陶忘川也死了……他们都是因我而死!如果我当初没有答应沈清漪,如果我没有放那把火……”
“没有如果。”尹桃桃蹲下身,直视她的眼睛,“江知意,你放火是真,差点害死我工坊二十几个工人是真。你想救弟弟,这我理解,但不代表你做的事就能一笔勾销。”
江知意的手松开了,瘫坐在地:“我知道……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原谅。我只是……只是想告诉你,那些追杀你的人,不是沈清漪雇的。”
尹桃桃瞳孔微缩。
“沈清漪没有那么大的财力,也没有那个路子找到‘蛇藤’的余党。”江知意抹了把脸,“她只雇了四个普通打手,那五个死士……是别人给她的。那人还给了她火药,教她怎么设局。”
“是谁?”
“沈清漪没说全名,只提过一次……”江知意努力回忆,“她说‘那位大人’,还说‘只要事成,就能拿到剩下的五千两黄金’。”
尹桃桃心头一沉。
万两黄金的悬赏——和昨晚死士临死前的话对上了。
“她还提过什么?”
江知意想了想,忽然道:“她说……‘那位大人’恨的不是你,是你背后的苏锦尘。杀你,是为了让他痛苦。”
帐外,苏锦尘的身影明显僵了一下。
尹桃桃没回头,继续问:“还有什么?”
“还有……沈清漪提过一个地方。”江知意皱眉,“她说事成之后,‘那位大人’会安排她出海,去一个叫‘云梦泽’的地方躲藏。但我查过地图,天元朝境内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湖泊。”
云梦泽?
尹桃桃脑子里闪过什么,但太快,抓不住。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站起身,“你弟弟伤得不轻,我会安排大夫给他治。至于你……等回京后,自有律法定夺。”
江知意惨笑:“我认罪。”
她退出帐后,苏锦尘才走进来,脸色比刚才更沉。
“你都听到了。”尹桃桃背对着他,声音平静,“那个人恨的是你。”
“我知道。”苏锦尘走到她身后,“从昨晚死士提到‘慧’字时,我就猜到了。朝中恨我的人不少,但有能力调动‘蛇藤’余党、拿出万两黄金、还知道慧明禅师存在的——只有一个人。”
“谁?”
“荣亲王。”苏锦尘吐出这三个字,语气冷得像冰,“我的父亲。”
尹桃桃猛地转身。
“不可能!虎毒不食子,他就算再恨你违逆婚事,也不至于——”
“他不是恨我违逆婚事。”苏锦尘打断她,眼里有她从未见过的疲惫和讥讽,“他是恨我母亲。我母亲是前朝重臣之女,当年嫁给他是被迫的。她心里一直有别人,至死都没爱过他。而我……长得太像我母亲了。”
尹桃桃愣住。
“从小到大,他看着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不该存在的影子。”苏锦尘扯了扯嘴角,“我越出色,他越憎恶。因为我证明了一件事——他留不住我母亲的心,但他留下的这个儿子,却继承了母亲所有的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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