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惨白的、近乎诡异的月光,勉强穿透肮脏的玻璃窗,在房间地板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
整栋别墅死寂得如同墓穴,连惯常的虫鸣都听不见一丝
就在这片死寂中,一团浓稠如墨的阴影,开始沿着墙角的缝隙,如同有生命的粘稠液体般,悄无声息地蠕动、蔓延
它最初只是门缝下的一小滩,但随着时间推移
它贪婪地吸收着地面上那些破碎的月光,形态开始膨胀、扭曲,生长出类似肢体的、张牙舞爪的凸起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翻滚的恶意聚合体,散发着冰冷、污秽的气息。它缓慢地,却又坚定不移地,朝着房间里唯一的目标
那张旧木床,以及床上安睡的人——包围过去
阴影沿着床脚攀爬,如同涨潮的海水,漫过地板,覆盖了墙壁,最终,整个房间的四面墙壁和天花板,几乎都被这蠕动的、不祥的黑暗所覆盖
它们如同活物般缓缓收拢,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暗的茧,将床和云绛挽包裹在中心
空气变得粘稠而冰冷,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
那团最浓郁的、位于床头的阴影,缓缓探出一缕如同触手般的黑暗,尖端扭曲着,带着无尽的恶意与贪婪,悄无声息地,朝着云绛挽裸露在被子外、白皙脆弱的脖颈缠绕而去
就在那黑暗触手即将碰触到肌肤的瞬间
一滴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金色液滴,仿佛无意间从云绛挽垂在床沿的指尖滑落,滴答一声,落在了床下的阴影之中
那液滴在落地的瞬间,便化作了一株极其微小、却生机勃勃的菟丝花嫩芽,淡金色的丝线纤弱得可怜
阴影似乎顿了一下,随即,那触手般的黑暗毫不犹豫地转向,如同巨蟒张口,瞬间将那株新生的、微不足道的菟丝花嫩芽吞噬、湮没
然而,预想中彻底消化的情况并未发生
那团吞噬了菟丝花的阴影,猛地停滞了所有的蠕动
紧接着,它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内部正在进行着某种激烈的、无法调和的冲突
它那原本浓稠如墨的色泽开始变得不稳定,时而加深,时而变淡,表面甚至鼓起一个个不规则的、细小的气泡,又迅速破裂
就像……就像一个人的肠胃,突然吞下了一颗无法消化、甚至开始反噬自身的剧毒之物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就是阴影在不知名地翻滚
“滋……”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响起
在窗外那惨白月光的照耀下,那团包裹着整个房间、张牙舞爪的庞大阴影,如同被阳光直射的冰雪,开始从内部透出点点淡金色的光芒
随后,它剧烈地收缩、扭曲,最终在一阵无声的、剧烈的痉挛后
“噗~”
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整个阴影构成的茧瞬间崩塌、消散,化作了无数细微的、带着焦糊味的黑色尘埃,在月光中飘散、蒸发,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间里恢复了之前的昏暗与死寂,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
只有床脚下,那株原本被吞噬的菟丝花,此刻却完好无损地停留在那里,甚至……似乎比之前更加凝实、粗壮了一点点
淡金色的丝线微微摇曳,仿佛刚刚享用了一顿微不足道的夜宵
床上,云绛挽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如同被微风惊扰的蝶翼
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将脸更深地埋进不算柔软的枕头里,殷红的泪痣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他呼吸平稳悠长,自始至终,都仿佛沉浸在深沉的睡眠中,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夜晚,还很长
但至少在这一刻,这个房间,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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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灰白的光线透过肮脏的窗玻璃,勉强驱散室内的昏暗时,云绛挽睁开了眼睛
没有睡眼惺忪,没有初醒的迷茫,那双空灵的眸子里只有清晰可见的不悦
硬板床硌得他浑身不适,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霉味仿佛渗透了他的发丝与衣物,这糟糕透顶的睡眠环境让他心情跌到了谷底
他几乎是带着一股低气压坐起身,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更衬得他脸色冰白,眼角那点泪痣也仿佛带着寒意
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木地板上,
径直走向房间自带的、狭窄破旧的洗手间
洗手间显然被父母刻意清理过,瓷砖缝隙里的陈年污垢被刮除,盥洗池表面没有明显水渍,但依旧掩盖不了设施的陈旧
泛黄的马桶,锈蚀的水龙头,以及那面边缘剥落、照出的人影都微微扭曲的镜子
云绛挽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他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清水随意泼了泼脸,试图驱散那萦绕不去的腐朽气息,但显然效果甚微
水流顺着他完美的下颌线滴落,在他纤细的锁骨处汇成小小的水洼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镜中
镜子里,映照出他那张无论从何种角度审视都无可挑剔的脸
黑色的发丝被水沾湿,几缕黏在脸颊和脖颈,如同水墨画中写意的笔触。水珠沿着他白皙的肌肤滚落,仿佛清晨凝结在花瓣上的露珠。那颗殷红的泪痣,在水汽的氤氲下,愈发显得妖异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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