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贵人夜闯寝殿、撒娇痴缠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天未亮便传遍了东西六宫,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翊坤宫正殿年世兰的耳中。
颂芝战战兢兢地禀报时,年世兰正对镜梳妆。
闻言,她拈着金簪的手顿在半空,镜中映出的凤眸骤然结了一层寒冰。
“哦?”
她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瓜尔佳氏那个蠢货,倒是会寻靠山。宿在莞妃处?她倒是会挑地方。”
“扑哧”一声轻响,那根赤金点翠凤尾簪的尖锐尾端,竟被她生生掰弯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颂芝吓得大气不敢出。
整整一个上午,翊坤宫正殿气压低得骇人。
年世兰既未传唤甄嬛,也未如常处理宫务,只坐在窗边,指尖一下下敲着紫檀小几,目光冷凝地望着窗外枯枝,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午后,她才似漫不经心地对颂芝道:“去,请莞妃过来。就说本宫……要考较她宫务。”
甄嬛踏入正殿时,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寒意扑面而来。
年世兰端坐主位,并未像往常那样让她坐下,只掀起眼皮,冷冷扫她一眼:
“莞妃如今协理六宫,事务繁忙,本宫倒是要请你不动了。”
甄嬛心下一沉,知她必是听闻了昨夜之事,忙垂首道:
“娘娘言重了。臣妾不敢忘娘娘教诲,时刻谨记本分。”
“本分?”
年世兰嗤笑一声,放下茶盏,瓷器相碰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响声:
“你的本分,就是深更半夜,由着那等蠢货闯入寝殿,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她语气陡然转厉,凤眸中射出锐利的光,直刺甄嬛:
“瓜尔佳氏是个什么货色?空有皮囊,胸无点墨,行事张狂愚蠢!你竟容她近身?还由着她撒泼卖痴,留宿寝宫?甄嬛,你这莞妃的架子,未免摆得太低了些!还是说……”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刻骨的讥讽:“你看她年轻貌美,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也想学那等庸脂俗粉,搞些拉帮结派、互相慰藉的龌龊把戏?!”
这话极重,且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戾之气。
甄嬛脸颊瞬间褪去血色,又迅速涨红,是气的,也是羞的。
她猛地抬头:“娘娘!臣妾绝无此意!昨夜之事,实是祺贵人醉酒胡闹,臣妾已命人将她送回!臣妾对她,唯有利用,绝无半分它想!”
“利用?”
年世兰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护甲几乎戳到甄嬛鼻尖:
“利用需要让她靠在你身上?利用需要闻她一身酒气?利用需要听她说什么‘姐姐身上好香’?甄嬛,你当本宫是瞎子聋子不成!”
她越说越气,胸口微微起伏,那日教授媚术时被甄嬛反将一军的憋闷,此刻与听闻瓜尔佳氏纠缠她的怒火交织在一起,烧得她理智几乎殆尽:
“本宫教你魅惑之术,是让你去对付皇上!不是让你去招蜂引蝶,连瓜尔佳氏那种蠢货都招惹!你这张脸,这身段,本宫悉心调教,不是让你用来……用来……”
后面的话,她竟有些说不出口,那是一种被冒犯、被辜负、甚至带着一丝被比下去的恐慌和愤怒交织的复杂情绪。
她看着甄嬛那张清丽绝伦、此刻因激动而染上红晕的脸,想起昨夜瓜尔佳氏可能就靠在这张脸旁撒娇痴缠,一股无名邪火直冲头顶!
甄嬛被她逼得后退一步,背脊抵上冰冷的圆柱,退无可退。
年世兰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怒火、讥讽、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让她心惊之余,竟品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不是气自己行为失仪,她是在气……气祺贵人的亲近?气自己可能……被旁人沾染?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划过甄嬛的心头。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年世兰,那双凤眸因怒火而格外明亮,眼尾微微泛红,竟有种惊心动魄的艳丽。
甄嬛忽然不再害怕了,反而生出一种大胆的、想要试探边界的冲动。
她非但没再后退,反而迎着她灼人的目光,微微挺直了脊背,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娘娘在怕什么?”
年世兰一怔。
甄嬛继续道,目光毫不避闪地回视她:“娘娘是怕嬛儿被祺贵人那等蠢货迷惑,误了大事?还是怕……嬛儿学会了娘娘教的招数,用到了不该用的人身上?”
她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敲在年世兰的心尖上:“娘娘放心。娘娘亲手打磨的刀,只会对准娘娘指的方向。至于旁人……”
她忽然微微一笑,那笑容清浅,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魅惑,是年世兰亲手教出来的,却又融入了独属于甄嬛的沉静风致:
“不过是些碍眼的石子,踢开便是。怎配与娘娘……相提并论。”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气声说出,眼神却专注而认真,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年世兰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瞪着甄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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