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卷跟随着一位面无表情的执法堂执事弟子，再次踏入了那悬浮于云海之巅、瑞气千条的宗门大殿。
与昨日在外门总执事大殿的感受截然不同。此地的威压并非源于某个人，而是源自这方空间本身，源自那镌刻在玉柱穹顶之上的无数玄奥符文，源自此地汇聚的、代表着青云宗最高权柄与力量的意志。空气仿佛凝滞，每一缕灵气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呼吸间都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审视。若非他神识远超同阶，且《星辉录》功法赋予其灵力极强的韧性与稳定性，恐怕连保持基本的镇定都难以做到。
他的目光快速而谨慎地扫过大殿。上首主位，宗主云鹤真人陆云舒依旧端坐，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却仿佛蕴藏着整片天空，深不可测。其侧，执法堂首座玄寂长老沈忘言，冷峻如冰雕，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身上，似乎能穿透一切伪装，直窥心底。
下方，各峰峰主、藏经阁首座赫然在列。与昨日不同的是，古岳长老也在其中，对他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过于紧张。而昨日反对最为激烈的流云峰峰主洛千帆，虽然在场，却只是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星衍峰峰主司空行与丹霞峰峰主曲凝丹，则目光凝重地注视着他，显然因为被宗主点名参与试点，心情复杂。
“弟子李卷，拜见宗主，拜见各位首座、峰主。”李卷走到大殿中央，依足礼数，躬身行礼，声音清晰，不卑不亢。
“免礼。”宗主陆云舒平和的声音响起，如同春风拂过湖面，稍稍驱散了一些大殿内凝重的气氛。“李卷，你昨日所呈之《宗门贡献与能力量化评估体系纲要》，吾与各位峰主、长老已详阅，并议定，准其在外门各机构，以及内门星衍峰、丹霞峰部分区域，进行试点。”
李卷心中一震，尽管有所预料，但亲耳听到宗主应允试点，仍是心潮澎湃。他强压下激动，再次躬身：“谢宗主，谢各位峰主、长老给予弟子机会！”
“机会给了，但能否把握，尚需看你。”陆云舒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唤你前来，是要你当着吾与诸位宗门栋梁之面，详细阐述此体系之构想、运作、风险应对，以及……你对其深远影响之考量。诸位若有疑问，你可需一一解答。此间所言，将关乎试点之具体方案与最终成败，你需慎之又慎。”
“弟子明白。”李卷深吸一口气，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大能者，星辰之瞳在神识深处微微流转，让他能更清晰地捕捉到众人细微的情绪波动与气息变化，从而调整自己的表述方式。
“首先，弟子恳请宗主与各位峰主，暂且抛开对此体系‘离经叛道’之第一印象。”李卷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修为不符的从容，“请容弟子，以此物为引，阐述核心理念。”
他并未直接展开复杂的模型，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最普通的、用于记录基础功法的玉简，以及一块下品灵石。
“此玉简，记载《引气诀》，乃我辈修士入门之基。此灵石，乃修行必备之资源。”他将两物托于掌心，“敢问宗主、各位峰主，若宗门有弟子千人，玉简仅百枚，灵石仅万块，当如何分配，方能最大程度助益宗门整体实力提升？”
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却让在场一些峰主微微挑眉。
擎天峰岳镇渊瓮声道：“自然是优先分配给资质最佳、进境最快的弟子！”
御灵峰牧苍野咧嘴：“谁拳头大，谁拿得多！”
流云峰洛千帆则冷笑一声：“依门规，按贡献、按序齿、按师承，皆有成例，何须多此一问？”
李卷微微点头：“岳峰主所言，是基于‘潜力’与‘当前实力’的分配；牧峰主所言，近乎纯粹的实力至上；而洛峰主所言，则是现行规则之下的综合考量。三者皆有道理，然，皆有其局限。”
他目光扫过众人：“若只论资质与当前实力，是否会埋没大器晚成者？是否会助长弟子间纯粹的实力攀比，而忽略心性、德行、协作等其他重要品质？若只论实力至上，宗门与弱肉强食的荒野兽群何异？若只依现行规则，则难免落入弟子方才所言‘论资排辈’、‘人情关系’之窠臼，导致资源错配。”
“那么，依你之见，当如何？”星衍峰司空行缓缓开口，带着一丝探究。
“弟子愚见，最优之资源分配，应基于一个核心原则：将资源投入到‘边际效益’最高之处。”李卷抛出了一个对于修仙界而言极其新颖的经济学概念。
“边际效益？”丹霞峰曲凝丹微微蹙眉，她精于炼丹，对药力配比敏感，隐约触摸到这个词的含义，却又觉得不尽相同。
“正是。”李卷解释道，“简单而言，即‘每投入一份额外资源，所能带来的额外产出（或实力提升）’。对于宗门而言，这‘产出’并非单指弟子个人修为的提升，更应包括其为宗门创造的实际价值——包括完成任务的风险与难度、研发出的新丹药、布置出的新阵法、维护宗门秩序的贡献、乃至其行为对宗门声誉、凝聚力的正向影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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