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忙着给太子选妃的事安乐侯府自然知道,也送自己大姑娘进宫参加过皇后娘娘办的赏花宴。可惜侯府的底子薄,给不了女儿时下最时兴的衣装首饰,也没让女儿念过几年书,最多不是个睁眼瞎罢了。孙婉贞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宫里的贵人眼睛都很毒,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她的窘迫和不甘。况且京城中都疯传太子殿下钟情于苗大将军的女儿,要娶她做正妃。安乐侯府好歹也算是百年世家,虽说近几代的侯爷一个比一个纨绔,老底都要吃完了,只剩下京城这座大宅子了,日常开销都靠女眷们的嫁妆贴补才能勉强度日,可要安乐侯府的嫡长女去做妾,哪怕是给太子做妾,孙婉贞也不愿意。
孙婉贞的父亲是当代的安乐侯,和前几代一样只知道享乐,一点真本事没有。后院里的侍妾倒是不少,剩下的孩子也有很多。然而这些人不管在安乐侯面前如何得宠,终归是要在孙婉贞的母亲,安乐侯夫人手下苟延残喘,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何氏大族出身,要不是父孝耽搁了花期,也不至于选安乐侯这个不争气的做夫婿。为了底下的一众堂妹们,和夫人算得上是忍辱负重才嫁过来的。进府之前,何家就明确表态,你有多少侍妾何家都不在乎,唯有一点不能有外室,不能抬姨娘。
何氏进府以后很快有孕,一朝分娩生下嫡长女,也因此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了。对这个女儿何氏的感觉很矛盾。一方面她爱她,一方面又怨她,怨她为什么是个女儿,怨她绝了自己生嫡子的希望。
何氏教养女儿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样子来的,端庄、贤惠,读书只读《女则》、《女诫》或是佛经典籍,从不许她多看其他的书。日常言传身教的都是如何为人正妻,如何管教妾室让她们不敢造次。
孙婉贞跟在母亲身边,一言一行都照着母亲的要求,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可她心里总有个质疑的声音:这样对吗?她想读书,想读许多书,读那些美丽的诗句,那些做人的道理,那些君子的气度。她时常在想,若自己将来有个女儿,一定要让她读许多书,不再被困在这四方的围墙里。
赐婚的圣旨送到安乐侯府的时候,与旁人的狂喜不同,孙婉贞感到的是害怕。她害怕皇宫,害怕宫里的人,害怕那些不明所以的目光和言语,更害怕她要和明满京城的苗雪凝争抢同一个丈夫。
孙婉贞在宫里和宫外都见过苗雪凝几次,那是个分外美丽的女子,她的面容和神情无不在阐述一件事,任何人和她比都自惭形秽。孙婉贞的相貌只是中人之姿,最多赞一句端庄。可苗雪凝不同,她太漂亮了,这也是孙婉贞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样貌不够美丽。她太知道女子美丽的容貌会让那些男子给予更多的偏爱,父亲的后院如此,东宫里也会是如此。
就在这焦虑中,婚期日益临近了。母亲除了给她准备嫁妆外,还另外给了她一只不起眼的木盒。想要打开木盒需要好几道程序,除了主人,谁也别想打开它。里头装着的是各种各样的秘药,有让人不能有孕的,有让人莫名病故的,还有砒霜。
“你自打出生就是养在我身边的,你想什么没人比为娘的更清楚了。在你出嫁之前,除了这个盒子,为娘只嘱咐你一句话,不要心存幻想,守住自己的心。”这是何氏在女儿出嫁前夜最后的叮嘱。
礼乐声中,孙婉贞进了东宫。她也曾不明白母亲的话,不明白什么叫守住自己的心。可时间给了她答案,幻想终究是幻想,不爱你的男人永远不可能因为你的隐忍和委屈就全觉得愧疚,他们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之后的十余年里,孙婉贞一天比一天更像自己的母亲,除了教养女儿的方式。女儿的出生让她欣喜万分,她发誓会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孙婉贞做到了,她的女儿非常出色,比任何人都出色。
终于,孙婉贞成了大齐的皇后,安乐侯府也成了承恩公府。看着父亲志得意满的脸庞,看着母亲被恭维的喜色,皇后心里的害怕一点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十年了,她做了皇后又如何,丈夫并不爱她,妾室们都虎视眈眈盯着她的位置,太后依旧挑剔她,没有嫡长子就连朝臣们都可以轻视她,皇后又如何,不过是宝座上的傀儡罢了。
还好,她还有女儿,她唯一的女儿。成为皇后的孙婉贞每一步都走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到头来还是被皇帝厌弃了。在她被宣布“重病”的那几年里,支撑她的唯有女儿的消息。女儿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出降,孙婉贞绝对不可以丢下她一个人。终于,终于让她抓住了机会,不惜自伤,换来了再次出现在人前的机会,不为别的,只为了给女儿的将来再添一份保障。孙婉贞用自己的生命守住了元后嫡妻的位置,用最后的行动在皇帝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这些都将化为大公主一生的护身符。
身着嫁衣的大公主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皇后的视线里。此时她再也坚持不住的倒在皇帝的怀中,鲜血染红了她的下颌,沾染到皇帝的龙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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