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周末,就是周一
东京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早已停歇,
积雪在连日低温下缓慢消融,空气并未因此回暖,反变得越发萧瑟寒冷。
北风刮过月之森女子学院精心打理的中庭,带着阵阵寒意。
素世裹紧了围巾,独自走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
栗色的长发在寒风中微微拂动。
她脑海里还盘旋着周末水族馆归来时,那句轻飘飘却沉重的“不想再来了”,
以及小睦躲开自己的模样
早知道小睦不喜欢水族馆……
至少该多问问她的意见。
素世暗自想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天祥子还说自己细腻敏锐,能察觉大家的情绪。
可是自己却忽略了小睦的感受
稍微有些懊恼
思绪飘忽间,她下意识地朝那片熟悉的苗圃方向瞥了一眼。
这一瞥,却让素世脚步顿住。
那个临时搭建、用来保护作物的简易塑料暖棚,
此刻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塌陷在苗圃中央,
透明的塑料布被积雪和断裂的支架压得深陷下去,显得格外狼藉。
园艺部的几名成员已经早早围在旁边,脸上带着焦急和无奈。
素世心里一紧,连忙加快脚步走过去。
靠近了,能听见女生们低低的议论和叹息声。
她看到园艺部的部长筱原在塌陷的棚边,正小心地清理着积雪,试图查看下面的情况。
“筱原,”
素世出声打招呼,语气里带着关切,
“这是……?”
筱原闻声回头,
看到是素世,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眼镜,
脸上带着明显的烦恼和疲惫:
“是长崎啊。如你所见,雪下得太大,积累得太多,这棚子……不堪重负,从中间塌了。”
“里面的作物……”
素世看向那片狼藉。
筱原摇了摇头,
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表情复杂:
“大部分耐寒的还好,棚子边缘支撑了一下,没被直接压到。只是……”
她说着,目光转向人群中的一个角落,声音低了下去,
“若叶同学负责照看的那几株新苗,刚好在塌陷最严重的正下方。”
素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在人群边缘,看到了那个安静的浅绿色身影。
睦正蹲在坍塌的塑料布和断裂的竹架旁,小小的身影几乎要融进那片残破的背景里。
“麻烦让一下。”
素世轻声对挡在前面的几位同学说道,
侧身挤了过去,来到小睦身边。
她蹲下身,看到小睦正用那双白净纤细的手,
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拨开覆盖在上面的、半融的积雪和塑料碎片。
随着她的动作,
下面露出了几株已经被压垮、折断、枝叶蔫软发黑的黄瓜幼苗。
它们曾绿意盎然、此刻却了无生机。
“小睦……”
素世轻声唤道,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柔。
睦似乎没有听到,也或许是不想回应。
她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
浅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几株死去的幼苗,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然后,她伸出食指,用指尖轻轻地碰了碰其中一片已经完全冻僵、失去弹性的叶片。
叶片冰凉,没有任何反应。
她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没有明显的悲伤,只是那注视的目光格外专注,
这时,筱原也走了过来,在素世身边低声解释:
“……之前因为若叶同学种的黄瓜长得快,需要搭架子牵引,刚好就搭在了这个棚子的主支撑杆旁边。”
“结果棚子一塌,最先倒下的就是那个黄瓜架,连苗带架,全被压在底下了。”
她的语气充满惋惜。
“呜……若叶同学……我们的黄瓜……”
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是之前那个和若叶睦一起照料黄瓜、来自厨艺部的一年级女生小野。
她显然是刚刚赶到,看到眼前一片狼藉和那几株明显没救了的黄瓜苗,
眼圈瞬间就红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忍不住发出呜咽。
睦似乎听到了小野的哭声。
她在素世略带诧异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沾着的些许泥雪,然后走到正在抹眼泪的小野身边。
“小野。”
她轻声叫了对方的名字。
小野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若叶同学……我们的黄瓜……呜……”
睦安静地摇了摇头,金色眼眸平静地看着对方,用她那特有的、没什么起伏却清晰的声音说:
“……没事的。”
素世心里微微一怔,看着睦那张平静无波、甚至还在试图安慰同伴的侧脸。
幼苗死了,怎么会“没事”呢?
可睦的表情,却看不出多少真实的情绪,只有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或者说,是将所有情绪都严密包裹起来的疏离。
这种平静,反而让素世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放心,而是一种更深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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