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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隐会可能已然察觉的消息，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紫宸殿内的空气愈发凝重。陆执并未因愤怒而失去方寸，反而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加快了布局的速度。
他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深知在面对多头猛兽时，绝不能自乱阵脚。
一方面，他通过“影”所率领的暗卫，对太后宫中和绮罗宫张嬷嬷进行最隐秘的监视与调查。这种调查并非大张旗鼓的盘问，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渗透到她们日常起居、人际往来、甚至饮食用度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最微末处找到蛛丝马迹。
另一方面，他并未放弃朝堂上的施压。几日后的常朝，他借着核查边关军需的名义，再次驳回了林文正提出的几项人事调动建议，并当庭申饬其“举荐失察”，罚俸三月。此举看似针对林文正，实则是敲山震虎，既敲打林府，也隐隐指向与林府关联密切的太后一系外戚，搅动浑水，迫使对方在压力下可能露出破绽。
慕笙则负责宫内的另一条线——尝试接近张嬷嬷。这并非易事。张嬷嬷作为林昭仪的心腹，在绮罗宫地位超然，等闲宫人根本难以近身，更遑论套话。
慕笙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由头。她以御前近侍核查各宫用度规制、避免逾制为由，定期前往各宫巡查登记。这差事琐碎，不易引人怀疑，却能光明正大地进入各宫，与管事宫人接触。
这日，她第一次以这个身份踏入绮罗宫。
宫内依旧弥漫着那股甜腻的玫瑰花香。林昭仪称病未见，接待她的是正是那位张嬷嬷。
张嬷嬷年约五旬，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眼神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浑浊与深沉。她穿着体面的管事嬷嬷服制，言行举止规矩得挑不出一点错处。
“老奴参见慕近侍。”张嬷嬷规规矩矩地行礼，语气不卑不亢。
“嬷嬷不必多礼。”慕笙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微笑，拿出册簿，“奉陛下旨意，核查各宫用度，以免奢靡逾制，坏了宫中规矩。还请嬷嬷行个方便。”
“应该的，慕近侍请随老奴来。”张嬷嬷侧身引路，步履沉稳。
慕笙一边装模作样地核对物品清单，一边凝神去捕捉张嬷嬷的心声。然而，让她心惊的是，张嬷嬷的内心竟如同一潭死水，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有一些关于物品摆放、数量是否准确的琐碎念头。
【……这套汝窑茶具是娘娘心爱之物，需得记清楚。】
【……库房里的蜀锦似乎比上月少了一匹，得空要查查。】
【……这慕近侍，年纪轻轻便能得陛下青眼，倒是个有手段的……】
她的思绪条理清晰，谨慎异常，丝毫没有因慕笙的到来或核查本身而产生慌乱或抵触。这份定力，绝非普通宫人能有。
慕笙不甘心，状似无意地闲聊道：“嬷嬷在宫中伺候多年，真是辛苦了。听说嬷嬷早年还在长春宫当值过？那可是已故柔嘉皇贵妃的寝宫，规矩想必更是严谨。”
她提到“长春宫”和“柔嘉皇贵妃”时，刻意放缓了语速，仔细观察着张嬷嬷的反应。
张嬷嬷脸上的皱纹似乎动了一下，但极其细微，她垂着眼，语气平淡无波：“慕近侍说笑了，都是多年前的旧事了，老奴年纪大，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宫中规矩，无论在哪儿当差，都是一样的要紧。”
【长春宫……】她的心声终于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但立刻被她强行压下，【陈年旧事，提它作甚？这慕近侍，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警惕！极强的警惕心！
慕笙知道，从此人口中，恐怕很难直接问出什么。她不再试探，专心核对完物品，便告辞离去。
与此同时，陆执那边的调查也传来了消息。
影亲自回报：“陛下，太后宫中的赵嬷嬷，行事极为谨慎，几乎足不出户，与人交往也仅限于日常必需，暂时未发现异常。至于那张嬷嬷……背景干净得有些过分。她自称北地边民，家乡遭灾，但具体籍贯已不可考。入宫记录齐全，在长春宫当值期间表现平平，皇贵妃薨逝后，她因‘办事稳妥’被调往德妃（当今太后）宫中，后又因‘年资已够’被放出宫。离宫后嫁与一京城小吏，不久夫死，她便凭借旧日关系，再次入宫，到了绮罗宫。”
“干净得过分？”陆执冷笑，“便是最大的不干净！一个背景模糊、能在皇贵妃薨逝前后安然调离，又能在多年后轻易回宫，还成为宠妃心腹的人，岂是简单角色？”
“属下无能，未能查到更深的线索。”影请罪道。
“不怪你。”陆执眼神冰冷，“是对方太狡猾，手脚太干净。看来，母妃之事，他们早已将痕迹抹平。”
两条明暗调查的线，似乎都撞上了一堵无形而厚重的墙。对手的老辣与谨慎，远超预期。
更让陆执和慕笙感到压力的是，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们能隐约感觉到，宫中似乎有一股潜藏的、无形的力量在悄然运作，阻碍着他们的探查。某些原本可能提供线索的旧宫人，突然变得讳莫如深；一些无关紧要的档案，查找起来也平添了几分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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