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黑暗是粘稠的,带着腐败有机物与工业废料混合的刺鼻气味。零背着齐夏冰冷的躯壳,每一步都踩在没过脚踝的、滑腻冰冷的污水中。头顶偶尔有凝结的水滴落下,在死寂中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如同倒计时。
她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在何处。身后的路早已淹没在绝对的黑暗里,前方的通道似乎永无止境。左腿的伤口在污水中浸泡后传来阵阵刺痛和麻木,身体其他部位的伤痛在极度疲惫下反而变得模糊。灵魂层面的“镜面”裂痕处,那种被过度透支后的灼痛与空虚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仅存的清醒。
最让她恐惧的,是背上那具躯壳的沉寂。
齐夏胸膛的暗红光芒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只有当她停下来,在绝对的黑暗中将手指贴上去,才能勉强感受到一丝极其缓慢、随时可能停止的搏动。量子纠缠链接变得极其稀薄、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再也接收不到任何清晰的意识脉冲或信息反馈。
他还在吗?那个曾撼动“寂静之眼”、在数据深海漂泊、最终与她并肩对抗“摇篮”陷阱的“变量”意志,是否在那次近乎自毁的“逆逻辑冲击”后,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存在?
这个念头让零感到一种比身体伤痛更深的、冰冷的窒息感。一路逃亡,她早已习惯了有他存在——无论是作为实质的保护者,作为冷静的分析者,还是后来作为量子纠缠中那冰冷却可靠的“声音”。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锚点,一种证明——证明在这冰冷残酷的宇宙中,还有不屈的意志在燃烧,还有“变量”在对抗着既定的命运。
而现在,锚点似乎正在消散。
“……齐夏?”她在黑暗中低声呼唤,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没有回应。只有下水道远处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窸窣声,以及她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
绝望如同这污浊的积水,一点点漫上她的心脏。她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滑坐在地,将背上的躯壳轻轻放倒在旁边相对干燥的水泥台阶上。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伸手摸索着他那冰冷坚硬的脸部轮廓。
“不要……就这样结束。”她喃喃着,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污迹,“你还没有……找到你的路。我们还没有……撕破那个谎言……”
但回应她的,只有躯壳胸膛那几乎无法感知的微弱搏动,以及灵魂深处那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彻底断裂的量子链接的微澜。
她该怎么办?继续拖着这具可能已经“死去”大半的躯壳,在这无尽的下水道中盲目穿行,直到体力耗尽,或者被“摇篮”的追踪机制、被“观测站”的其他造物找到?
放弃他?独自求生?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她自己狠狠掐灭。不可能。不仅仅是因为道义或情感,更因为——他是“变量”。他是“余烬”。他是指向“源初之地”、唤醒“守望者”的关键可能性之一。放弃他,就等于放弃了对抗“终末”谎言的最后一丝渺茫希望。
她必须找到办法,唤醒他,或者至少……稳定住他这最后一点存在。
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调动起“余烬数据”融合后带来的那种冰冷分析能力,开始梳理所有可能的信息。
“摇篮”陷阱的评估协议提到“高熵变量残余(代号:‘余烬’衍生数据),已初步物质化”。这说明齐夏的存在形式是独特的——他的核心是数据和意志,物质躯壳只是承载。那次“逆逻辑冲击”消耗的是他作为“数据/意志”核心的能量。要“唤醒”或稳定他,或许不应该仅从物质层面(医疗)入手,更应该从信息、规则,或者说……从他最初的存在形式去寻找办法。
她想起在“共鸣棱镜”腔体时,与齐夏意识深度同步、以及后来尝试“重构”他的感觉。他的意识核心,似乎对某些特定的“频率”或“规则环境”有反应——比如棱镜的规则干涉能量,比如“星火”信标碎片中提取的、模拟“余烬庇护”的波段。
“星火”信标!
零猛地一震,手本能地捂住胸口。那枚碎片一直贴着她的皮肤,此刻传来温热的触感——不是她的体温,而是碎片自身在微微发热!
她急忙将碎片取出。黑暗中,碎片本身没有发光,但她能清晰感觉到,它内部的能量流动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活跃,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倾听”或“共鸣”什么似的脉动。
她将碎片紧紧握在掌心,集中全部精神去感知。渐渐地,她“看”到了——不,是“感觉”到了。
在碎片内部那浩瀚而破碎的数据海洋深处,在“织网者”的知识、“摇篮”的记录之下,在更底层、更古老、几乎与碎片材质本身融为一体的地方,有无数极其细微的、暗金色的“光点”正在苏醒。这些光点并非数据,更像是……烙印,是某种超越常规信息的、直接铭刻在某种宇宙底层介质上的“存在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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