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市刑侦支队办公楼里,依然灯火通明。吕凯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没有开灯,窗外的城市霓虹映在他脸上,光影明灭,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深沉。柳征最后那句话,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他心头,嘶嘶吐着信子——“演员不只一个。”
演员不只一个。
这意味着什么?
灰衣男人(“老师”)是一个演员。林小雨可能是演员,也可能是被迫参与的“道具”或“配角”。记者方哲呢?他是下一个“演员”,还是另一个“道具”?总编王文瀚,是观众,还是即将被推上舞台的“反派角色”?
“导演”是谁?是那个自称“净罪者”(Cleaner)的暗网ID吗?还是另有其人?
“观众”又是谁?是那些在网络上为“净罪者”叫好、认为他在“替天行道”的匿名用户?是那些对校园性骚扰、媒体沉默、环境污染等社会不公心怀不满却无力改变的普通人?还是……包括他吕凯自己在内的、试图阻止这一切却似乎总是慢一步的警方?
吕凯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他破了柳征的案子,抓住了那个精心策划十年复仇的凶手。他以为那是终点,是正义的彰显。但现在看来,那或许只是一个序幕,一个更庞大、更黑暗戏剧的开场。柳征是第一个登台的“演员”,他的“表演”虽然血腥残忍,但至少动机明确,目标具体,情感上甚至能引发一丝扭曲的“理解”。而“净罪者”的“表演”则更加复杂,更加……具有煽动性。他似乎在试图证明一个冷酷的命题:当常规的正义途径失效时,极端的手段不仅是合理的,甚至是必要的。他在用血淋淋的案例,进行一场残酷的“社会实验”。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陈敏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递了一杯给吕凯。她的脸色也很差,眼圈泛着青黑,但眼神依旧清澈坚定。
“还在想柳征的话?”陈敏轻声问,在吕凯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吕凯接过咖啡,点了点头,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让他清醒了些。“‘演员不只一个’……如果这是真的,意味着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单独的疯子,而是一个……有组织、有分工的团体。‘老师’负责执行和具体操作,林小雨可能是被诱骗或胁迫的‘棋子’,记者和总编是特定环节的目标。而‘净罪者’,可能是策划者、资助者,或者精神领袖。”
“还有那些捐款,”陈敏补充道,从带来的文件夹里抽出几份文件,“赵永南追踪了李浩那些小额转账的最终流向,部分确实流入了那个海外慈善机构的‘受害者救助基金’,但还有一部分,流向了另外几个不同的加密钱包。其中一个钱包,最近有一笔大额支出,用于购买了一批专业的化学实验器材和电子元器件,发货地址是一个虚拟的海外代收点,但最终物流信息显示,货物被转运到了国内,目的地……模糊,但指向华东地区。”
“化学器材,电子元件……”吕凯眉头紧锁,“这符合‘净罪者’或‘老师’的技术侧写。他们在扩充装备,或者在建立新的据点。资金来自哪里?李浩那点钱只是小头。”
“比特币混币很难追踪源头,”陈敏说,“但赵永南发现,除了从李浩那里汇入的小额外,还有一些更早的、单笔金额更大的比特币流入记录,时间可以追溯到半年前,甚至更早。资金来源更加隐蔽,似乎来自多个不同的匿名交易所。这不像是一个人能轻易筹集的资金量,除非他有特殊的渠道,或者……有资助者。”
资助者。这个词让吕凯心头一凛。如果“净罪者”背后真的有资金支持,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可能不是一个单纯的个人复仇或理念践行,而可能涉及到更复杂的利益关系,甚至是某种有特定目的的、破坏性的“项目”。
“还有那些在网络上为‘净罪者’叫好的声音,”陈敏继续道,翻出另一份报告,“技术科做了舆情分析。虽然主流舆论是震惊和谴责,但在一些特定的加密社交平台、匿名论坛和小众社区,确实出现了一批支持‘净罪者’的声音。他们讨论‘净罪者’的手法,分析他的‘正义性’,甚至有人模仿他的语气发言。其中一些账号,经过初步分析,并非水军,而是真实的、活跃的用户,他们的IP分布各地,但言论有某种一致性。就像……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粉丝团’或‘共谋社区’。”
观众……不止是沉默的看客,还有主动的、狂热的“追随者”。这些人或许不会亲自下场犯罪,但他们的存在,他们的言论,无疑为“净罪者”提供了某种扭曲的“正当性”支持和心理慰藉,甚至可能成为情报来源或掩护。
“演员不只一个,观众也不只一群。”吕凯喃喃道,感到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远超想象。这已经不仅仅是一系列连环失踪和恐吓案,这更像是一场在现实和网络交织的舞台上,由疯狂“导演”策划、多名“演员”参与、众多“观众”围观并互动的、危险的社会心理剧。而警方,被拖入了这场戏剧,成为了剧中“追捕者”的角色,甚至可能本身也是“净罪者”想要展示的“系统无力”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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