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被霓虹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在大多数人沉入梦乡的时刻,报社总编王文瀚的寓所,却笼罩在一片难以驱散的、冰冷的恐惧之中。这恐惧并非来自外界的物理威胁,而是源于内心最深处那个被突然揭开的、腐朽溃烂的旧疮疤,以及随之而来的、对未知“惩罚”的极致惊惶。
他瘫坐在宽敞却显得异常空旷的客厅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静静躺着一个普通的快递纸箱,旁边是拆开的包装袋和一张打印字条。纸箱里,那瓶贴着“你当年喝下的,是这样的水吗?”标签的矿泉水,在客厅吊灯惨白的光线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水质检测报告就压在瓶子下面,铅含量超标五十倍的红色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视网膜生疼。
那不是水,那是他十年前亲手喝下的、掺着良心和无数受害儿童健康的毒药,凝固成的标本。是“净罪者”从时光深处打捞起的、向他索命的证据。
家里的座机电话刚刚安静下来。是报社值班编辑打来的,说明天头版有个“重要位置”临时空出来了,问他如何安排。他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句,脑子里却全是那张字条,那瓶水,以及下午在办公室收到第三封匿名信时,那种血液都要冻结的感觉。警方已经对他采取了保护措施,楼下有便衣,小区加强了巡逻。但这能挡住那个幽灵般的“净罪者”吗?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水送到家里,能把信放进他锁着的办公室,这种无孔不入的渗透力,让他感到自己就像玻璃缸里的鱼,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暗处那双冰冷眼睛的注视下。
“惩罚的预告……”王文瀚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嘶哑。第三封匿名信是预告,这瓶水也是预告。预告什么?预告“净罪者”即将对他执行“惩罚”?就像他对柳征父母、对方哲、对那些污染受害者间接做过的“惩罚”一样?惩罚的方式会是什么?公开他收受贿赂的证据?让他身败名裂?还是……更可怕的、直接的人身伤害?甚至,像柳征对待那三个高管一样,让他“永远消失”?
冷汗又一次浸湿了他的后背。他颤抖着手,拿起手机,屏幕上是吕凯留给他的紧急联系电话。他想打过去,再问点什么,寻求一点虚无的保证,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说什么呢?说自己怕死?说自己后悔了?这些苍白的话语,在铁一般的事实和“净罪者”冰冷的审判面前,毫无意义。
他起身,像个幽魂一样在客厅里踱步。目光掠过墙上那些象征着他事业成就的奖状和合影,掠过书架上那些精装的专业书籍,掠过这个用“封口费”首付换来的、承载了他十几年“成功”生活的房子。每一件物品,此刻都仿佛在无声地指控他,散发着腐朽的气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十几年风光生活的基石,原来建立在流沙和毒浆之上。
“那些孩子的脸……”王文瀚痛苦地闭上眼。十年来,那些因铅中毒而智力受损、身体孱弱的孩子模糊的面容,总是在噩梦中浮现。他曾用酒精、用工作、用自我安慰(“我只是个记者,我能改变什么?”、“拿了钱,至少能让家人过得好点”)来麻痹自己,但“净罪者”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撕碎了他所有的伪装。他不是无辜的旁观者,他是收钱闭嘴的共犯。他的笔没有成为刺向黑暗的利剑,反而成了掩盖脓疮的遮羞布。
而现在,轮到他了。因为掩盖“恒发”的新污染,因为再次选择沉默和利益,他触怒了那个以“清洁”自居的疯子。方哲的失踪,很可能就是“净罪者”对他(王文瀚)警告的一部分,或者,是惩罚链条上的另一环。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来电,而是一条新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王文瀚的心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他颤抖着点开。
短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图片似乎是从某个高处俯拍的,画面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是一个光线昏暗的室内空间,像是废弃的厂房或者仓库。地面上,用白色的粉笔或者石灰,画出了三个清晰的人形轮廓,并列排开。三个人形轮廓的旁边,分别摆着一样小物件,因为像素和光线问题看不太清,但轮廓依稀可辨:第一个旁边像是一本卷起的书或笔记本,第二个旁边是一个细长的、像笔又像教鞭的东西,第三个旁边……是一个照相机?
在人形轮廓和物品的前方,用同样的白色痕迹,写着一行英文,字体张扬甚至有些癫狂:“CLEANING IN PROGRESS...(清洁进行中…)”
图片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是打印体:“王总编,猜猜看,这三个位置,分别是为谁准备的?其中有一个,也许本该是你的。但别急,你的‘清洁’方式,会更……有创意。敬请期待。 ——净罪者”
“哐当!”王文瀚手一抖,手机掉在地板上,屏幕碎裂。他双腿发软,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瘫倒。他大口喘息着,眼睛死死盯着地上屏幕碎裂但那张恐怖图片依然隐约可见的手机,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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