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三十度的长崎寒风瑟瑟,但往南三千里,吕宋岛(菲律宾)的马尼拉,却是热浪滚滚。
这里的热,不只是天气,更是人心的燥热。
一艘挂着大明“郑”字旗的福船“镇海号”,正缓缓驶入马尼拉湾。
船头站着的是郑芝虎,郑芝龙的亲二弟,人送外号“莽二爷”。
他可不像老四郑鸿逵那么文质彬彬。
他裸着黝黑的脊梁,手里提着把鬼头刀,看着远处那座西洋风格的城堡——圣地亚哥堡(西班牙总督府所在地),眼里满是不屑。
“什么狗屁总督,不就是一群红毛猴子吗?”
“二爷,慎言。”
旁边站着个穿着青衫的中年人,那是锦衣卫百户沈炼(化名沈文)。
他这次的任务只有一个:看,听,记。
“这些西夷手里有火器,而且此地乃是佛朗机人(西班牙人)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巢,不可轻敌。”
“火器?”
郑芝虎拍了拍身边的十八磅红衣大炮,笑得露出满口白牙。
“那是以前。现在要是论玩炮,我郑家是他们祖宗!”
船慢慢靠港了。
但这港口的氛围,有点不对劲。
原本这里是南洋最大的汉人聚集地之一,涧内(华人区)理应是商铺林立、人声鼎沸。
可现在。
码头上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西班牙士兵拿着火绳枪,像看贼一样盯着这边。
偶尔几个路过的华人苦力,也是低着头,神色慌张,连看都不敢看这一眼大明的旗帜。
“停船!接受检查!”
一艘西班牙的小艇靠了过来。
上面站着个趾高气昂的西班牙军官,戴着那种滑稽的船形帽,腰里挂着细剑。
他操着蹩脚的闽南语,指着“镇海号”大喊:
“所有货物必须卸下!所有人员必须搜身!这是总督大人的新命令!”
郑芝虎眉头那一挑。
搜身?
老子横行大海这几年,还没人敢搜老子的身!
“告诉他,”郑芝虎踢了踢旁边的通事(翻译),“老子是大明朝廷的经商特使,这船上装的是给他们总督的国礼。想搜身?让他那总督自己来!”
通事战战兢兢地翻译了。
那西班牙军官一听,不仅没退,反而更嚣张了。
他拔出细剑,指着郑芝虎的鼻子:
“这里是西班牙的领土!在这里只有国王的法律,没有大明的特使!现在,全部给我滚下来!否则……”
他身后那十几个西班牙兵也举起了火绳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甲板。
“好,好得很。”
郑芝虎怒极反笑。
他根本没给沈炼开口劝阻的机会。
“小的们,给这帮红毛猴子长长记性!”
话音刚落。
“镇海号”的船舷突然翻开。
不是大炮,那是用来打海战太浪费了。
十几个早就憋着火的郑家水手,手里拿着带铁钩的挠钩,像是掷标枪一样,狠狠地甩了出去。
“嗖!嗖!嗖!”
那铁钩精准地勾住了西班牙小艇的船舷。
紧接着,几个壮汉一用力。
“起!”
那艘可怜的小艇,连同上面的西班牙兵,硬生生被拉得侧翻过去。
那个还在大呼小叫的军官,只觉得脚下一空,还没反应过来,就一头栽进了满是烂泥和污水的海湾里。
“扑通!扑通!”
像下饺子一样,十几个红毛兵全都成了落汤鸡。
手里的火绳枪一沾水,全成了烧火棍。
“哈哈哈哈!”
甲板上的郑家水手爆发出一阵哄笑。
“就这点本事还想搜爷爷的身?回去喝你的洗脚水吧!”
那军官在水里扑腾着,帽子也掉了,假发也没了,狼狈得像只拔了毛的鸡。
他指着船上,用西班牙语疯狂诅咒着。
岸上原本还在观望的西班牙守军见状,警钟大作,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火枪兵开始向码头集结。
“二爷,闹大了不好收场。”
沈炼皱眉道。
“怕个鸟!”
郑芝虎把刀往甲板上一插。
“传令!所有炮位,开窗!装药!实心弹!”
“只要他们敢开一枪,老子今天就把这破码头给平了!”
“吱呀。”
随着刺耳的摩擦声。
“镇海号”以及后面几艘僚船侧舷的炮窗全开了。
足足六十门大炮,黑洞洞地指着码头。
这股威慑力,比什么话都管用。
岸上的西班牙指挥官显然是个识货的。
他看着那些炮口的口径,再看看自己手里那几门生锈的岸防炮,冷汗当时就下来了。
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火力!
他赶紧挥手,让那些准备冲上来的士兵停下。这要是真打起来,整个涧内都得变成废墟。
僵持了一刻钟。
一个穿着丝绸礼服、看起来像是个文官的西班牙人,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急匆匆赶来。
那是马尼拉总督的秘书。
他可比那个蠢货军官聪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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