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紫禁城的午门外就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红袍绿衣。
今儿个的早朝,气氛有些不一样。
往常这个点,大臣们要么是三三两两地打着哈欠,要么是凑在一起交换着哪里新开了馆子、哪家戏班子新排了戏的闲话。
可今天,所有人的神色都绷得紧紧的,眼神里透着股狠劲,就像是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那一双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那刚贴出来的黄榜。
榜上的内容很简单,却如同一颗巨石砸进了这看似平静的死水里。
“重启海运,授郑芝龙海运总兵官……”
当当当!
景阳钟响了。
这钟声沉闷而悠长,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上朝。”
随着太监的一声吆喝,这支庞大的官僚队伍如同潮水般涌入皇极殿。
朱由检端坐在龙椅上,神色淡然地看着底下这群人。
他知道,今儿个这早朝,没那么好过。
果不其然,行完大礼,他那句“有事启奏”刚落地,底下就像炸开了锅。
“臣,户科给事中马士英,有本启奏!”
“臣,礼部侍郎钱谦益,死谏!”
“臣,御史……”
一瞬间,站出来的大臣足有三四十号人,而且大部分都是江南籍的官员,或者是跟江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
他们就像约好了一样,齐刷刷地跪倒在大殿中央,那架势,是要把这金銮殿的地砖都给跪碎了。
“哦?”
朱由检挑了挑眉毛,明知故问道。
“诸位爱卿,这是怎么了?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大家都这么积极?”
“陛下!”
马士英第一个抬起头,脸上挂着悲愤欲绝的神情。
“臣闻陛下欲重启海运,并委以海盗郑芝龙重任,臣以为……此举万万不可啊!”
“海运之险,自古皆知!元代尝试海运,人船十去九空,海底白骨累累!太祖高皇帝定都金陵,成祖迁都北京,皆是依仗大运河之便利,此乃国之根本,祖宗之法!”
“今陛下欲废漕改海,若是海上遇风浪,粮船倾覆,那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啊!”
“是啊陛下!”
钱谦益紧跟着接茬,这位东林党的“文坛领袖”虽然之前被朱由检整得够呛,但在这种关乎家族根本利益的大事上,他也豁出去了。
“那郑芝龙是何许人也?乃是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海盗头子!”
“陛下用此狼子野心之人,若他借运粮之机,把持海路,讹诈朝廷,甚至引倭寇入寇,那我大明岂不是引狼入室?”
“臣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斩郑芝龙以谢天下!”
“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底下一片附和声,那声音大得能把屋顶都掀翻了。
朱由检冷眼看着。
要是以前,他可能还会被这帮人的“大义凛然”给唬住。
什么祖宗之法,什么国家安危。
说白了,不就是动了你们的奶酪吗?
漕运一废,沿途的钞关怎么捞钱?把持漕运的官员去哪喝兵血?江南的粮商怎么卡京城的脖子?
“说得好啊。”
朱由检拍了拍手,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各位爱卿真是为了大明操碎了心。”
“不过,朕有个疑问。”
他微微前倾,盯着跪在最前面的马士英。
“既然漕运这么好,这么稳妥,那为什么……现在的运河堵了呢?”
“为什么朕的京城,现在的粮价涨得比金子还贵呢?”
“为什么朕的百姓,都快要饿肚子了,你们这些忠臣却没人能运来一粒米呢?”
马士英被噎了一下,但反应极快。
“陛下!那是……那是天灾!”
“运河淤塞,非人力可为。只要朝廷拨银疏浚,再宽限时日,漕运自然畅通。”
“宽限时日?”
朱由检笑了,笑得有些冷。
“宽限多久?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
“等到那时候,京城的老百姓早就饿成干尸了!”
“朕等得起,这天下的肚皮等不起!”
“陛下!”
这时,一个穿着正二品官服的老者,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爬了出来。
此人正是刚刚因为办事不力被朱由检训斥过的漕运总督,刘大夏(虚构或借用同名人物设定)。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磕头。
“老臣无能,未能疏通河道,老臣死罪!”
“但陛下万万不可废漕啊!”
“陛下可知道,这运河沿线,有多少百姓指着这条河吃饭?”
“纤夫、船工、搬运、护漕……林林总总,不下百万人啊!”
“这百万人若是没了生计,那是要造反的啊!”
“到时候,不用海盗来攻,这大明的江山,自己就乱了!”
“陛下若执意海运,便是逼民为匪,这是把大明往火坑里推啊!”
这话说得就重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漕运改海运确实会造成大量失业,但在这种政治博弈的关头说出来,那就是在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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