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北京城却没睡。
太庙前的血腥味还没散干净,街道上的更鼓声就被一阵紧似一阵的马蹄声给盖过去了。
这不是零星几匹马,是成群结队的。
马蹄子上裹着厚麻布,踩在石板路上声音发闷,却更能震得人心慌。
锦衣卫,出动了。
不光是那一身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这次连东厂的番子也全都撒出来了。
魏忠贤和骆养性这俩平日里不太对付的大特务头子,今晚破天荒地凑在了一块儿。
北镇抚司的大堂里,灯火通明。
魏忠贤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那一本足足有两寸厚的册子,那手都在抖。
不是害怕,是激动。
他这辈子不知道整死过多少人,可从来没像今晚这么痛快过。
以前抓人,还得扣个帽子,编个罪名,有时候还得看内阁那帮老家伙的脸色。
现在?
皇上就给了这一本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名字。
旁边只写了一句话:按单子抓,一个不留。
“骆大人,”魏忠贤把册子拍在桌子上,那张老脸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咱家这边,东城的单子已经分派下去了。您那边的呢?”
骆养性坐在另一边,正低头擦着手里的绣春刀。
听见魏忠贤问,他也没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西城和南城,我已经叫人把路口都封了。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他顿了顿,把刀插回鞘里,抬头看了一眼魏忠贤。
“魏公公,今晚这动静可不小。您这身子骨,吃得消?”
魏忠贤呵呵一笑,站起身来,一甩那拂尘:“咱家这身子骨,硬朗着呢!尤其是听见那帮所谓清流哭爹喊娘的声儿,咱家这心里啊,就跟吃了蜜似的舒坦!”
他迈步走到大堂门口,冲着外面那一院子整装待发的番子和力士,扯着那一副标志性的公鸭嗓子喊道:
“小的们!都听好了!”
“今晚是皇上给咱们的恩典!”
“名单上的人,别管他是几品大员,也别管他是谁的门生故吏!”
“只要名儿对上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给咱家把锁链子套在他脖子上!”
“动手的时候利索点,别给皇爷丢人!”
“去吧!”
“遵旨!”
院子里的几百号人齐声应诺,声音震得房梁上的尘土都往下掉。
紧接着,人群四散而出,没入这无边的夜色里。
第一个倒霉的,是左都御史周正阳。
这位在朝堂上那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喷起人来能把唾沫星子溅到皇帝脸上。
围城那几天,就是他带头,每天去午门外跪着哭谏,逼着皇上南迁。
这会儿,他正在书房里忙活着呢。
忙活啥?烧信。
火盆里的火苗子蹿得老高,映得那张老脸红彤彤的。
他一边把那一封封没来得及送出去、或者是刚收到的密信往火盆里扔,一边嘴里还在那儿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骂人还是在祈祷。
“这帮武夫……这帮奴才……怎么就赢了呢?”
他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那信纸都没扔进火盆,飘到了地上。
“砰!”
一声巨响,书房那扇雕花的楠木门直接被人从外面给踹飞了。
半扇门板飞进来,正好砸在那个火盆上。
“哗啦”一声,火盆翻了,炭灰和没烧完的信纸撒了一地。
周正阳吓了一激灵,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把明晃晃的绣春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哟,周大人,这大晚上的,好兴致啊!”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一位穿着千户服饰的锦衣卫,跨过那个倒在地上的门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还在冒烟的信纸,吹了吹上面的灰,也不嫌烫,就那么拿在手里看了两眼。
“啧啧啧,建奴势大,京城不可守,速备车马,以图中兴。”
那千户冷笑一声,把信纸在周正阳眼前晃了晃。
“周大人,您这中兴的法子,就是教皇上怎么逃跑吗?”
周正阳这会儿才回过魂来。
他看着那身飞鱼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是私宅!本官是朝廷二品大员!你们……你们这是擅闯民宅!我要参你们!我要见皇上!”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那肩膀被两个力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参我们?”
那千户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周大人,您还是省省力气吧。皇上现在可不想见您。皇上说了,您的那些忠言,还是留着去诏狱里跟阎王爷说去吧。”
“你们……你们这是栽赃!这是陷害!”
周正阳还在那儿嚷嚷,“本官是清白的!本官烧的都是家书!家书!”
“家书?”
那千户一脚把那个火盆踹得更远了点,也不跟他废话。
“来人!把这书房给我都翻一遍!地板撬开,墙皮扒开!我就不信,这么大个御史府,就只有这么点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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